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黑白雙嬌 | 上頁 下頁 |
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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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豪邁,既然接受了別人的招待,哪裡還會有客氣?風捲殘雲,狼吞虎嚥,他們喝足了灑,他們也塞飽了肚子。 「承蒙招待,謹志謝忱。」 「鄉釀山肴,難盡敬意。」 「還未轉教兄台尊姓?」 「在下姓麥。」 「我們這就告辭,麥公子,後會有期。」 陰姓壯漢站起了身,抱起了拳,另兩個也跟著扶起了中間受傷的那個人,腳下緩緩的動了。 「後會有期。」 細雨靡靡,似霧如煙,雖然已經小了不少,但仍然是下個不停,惱人的天氣! 地獄門具體的線索出現在這幾個黑衣壯漢的身上,麥無名焉能輕易將它放過?但是,為免打草驚蛇、投影嚇魚,他只有暗中注意著這些人進行的方向,待喝完一蠱熱茶的時候,就結清了賬款,也循路踏上了他們的行程。 悠而鬧之、不即不離的盯在陰姓壯漢他們身後一二十丈之處! 兩個黑衣勁服漢子雖然架了一個受傷的人,但他們走得也並不太慢,照道理講,陰姓壯漢口中所說的莊院相距應該不致很遠,不然,一個受丁刀傷的漢子,一個迷了心神的漢子,一口氣豈能跑得那麼久? 可是,他們卻行行複行行,前進複前進,顯然是在繞道兜圈子,並且,姓陰的壯漢還有意落後了好幾丈,左右顧盼,前後環視,唯恐為人所跟蹤,結果,他們還是被人給跟蹤了。 經過了「中村」的地方,已經進入了九華山的山區之內,翻上了一個弧形的山崗,就看見有一座巍峨的建築物矗立在山崗的後方了。 這座建築物黃牆紅門,這座建築物飛簷琉瓦,看形並不像是一個莊院,似古刹、若廟宇,麥無名在朦朦霪雨之中,在遙隔三數十丈距離之處,看不真切,望不分明,本擬繼續綴躡過去,轉而一想,—來有失風度,二來也急不在一時,知道了地點,知道了目標,何不到夜裡再來探它一個詳細,探它一個究竟。他主意既定,頓時回頭轉向,直朝中村的鎮上奔去。 夜、雨夜,是詩人靈感的泉源,什麼風窗輕叩,什麼蕉雨淋漓…… 夜、雨夜,是樂人譜詞的境地,什麼小絲幽悠,什麼大弦滂沱…… 其實,雨夜倒是一個引人進入夢鄉的良好催眠曲調! 一個黑色人影,快逾箭矢、疾如彈刃的在九華山東邊山坡上飛馳著、飄掠著。 這個黑色人影的速度不光是快與疾,倘若能稍為留意一些的話,那就會發現—樁奇事、一幕奇景呈映人的眼簾,這奇事叫人心頭震撼,這奇果使人終生難忘! 因為,這個黑色人影的身體四周好像被一層東西所包裹著、所隔絕著,而這層東西卻無體無形,是以那人影的腳底離地盈寸,是以那牛毛細雨離他頭頂,飄到周遭,也在盈寸之處不是轉了向,就是化為烏有了。 他是准?不說大概全都知道,也就省略不說了。 麥無名身蘊佛門中萬乘的神功禪學,所以他在雨天不用雨具而雨水沾不上他的身,所以他在雨天仍然衣著白色長衫而泥濘汙不到他的腳,更遑論衣衫了。 麥無名飛向山林,麥無名飄上高崗,兩個箭步,他就已經停立在一座龐然的建築物面前了。 下雨天星月無光,下雨天漆黑一片,麥無名此時運足了目力,二道綠中透黃的光,似貓眼、如閃電,直由他的眸子中逼了出來。 抬頭凝望,建築物大門的上面有塊黑漆匾額,燙金的字體,清清晰晰地印入他的眼裡。 「地藏王廟。」 麥無名劍眉微挑、嘴角含笑,頓時斜退三尺,像是一門巨大的炮仗,霍地湧身而起,越過了圍牆,飄進了天井,竟然是一無聲息。 他舉步走入神殿之內,蒲團前面是跪凳,跪凳前面是祭桌,祭桌上去則是神龕下,冷戚戚、空洞洞,使人有不寒而粟的感覺。 麥無名游目四顧,祭桌的兩個角落,各點有一盞火花如豆的長明燈、永生燈,閃爍、搖曳,微弱的光茫照著這廣大的神殿,顯得黝暗異常。 神龕內坐的是頭戴蓮花僧帽、身披大紅袈裟的地藏王菩薩,雙眼閉闔,一手上抬,莊嚴、肅穆而安詳。 抬起頭,瞟起目,神龕上面,棟樑之間也有一塊貼金的匾額,上書「幽冥教主」四個大字,被煙薰得黑嘟嘟,被塵封得灰土土,這是歲月的腳步,這是歷史的軌跡。 麥無名心中又是微微的一動,他暗想這應該不會再差差錯了。幽冥教主,乃是統率十毆閻羅之神柢,當然職司治理陰曹地府,那地獄門必定就在這裡無誤了。 他來回地走動,他任意地走動,竟無一警兆,是對方以為地處深山野嶺而大意了?抑因陰雨連綿而好睡呢? 麥無名舉步踏入了右側偏門外的走廊中,這一排房屋黑沉沉的了無生氣,是膳房,是廚房,是貯藏室…… 他倒回了腳步,轉身朝左偏門而去,探首略一觀望,見外面—個房間中果然隱隱地透出了一絲微弱的燈光,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安定一下躁煩的心情,雖然事情仍舊不如他心目中所想像的那樣。 但是,也許對方不喜在深更半夜掌太多的燈,也可能值夜的人在休憩打瞳睡討厭有耀眼的光芒。 麥無名毫不遲疑地走了過去,這些都是廂房、都是客房,但冷清清的空曠著沒有人住,他嘀咕了,他怔忡了,這哪裡像是一個幫會落腳之地、聚集之所? 他不由加速了腳步,逐一巡視,仔細觀察,只有一個房間,也即是亮著燈的房間之中躺臥有三個人,而那三個人卻都不是白天所進來的三個黑衣人中任何一個。 麥無名恐慌了,麥無名緊張了,他研判、他思慮,然後霍然竄入了後面的一個月洞內,月洞內外乃是院子,裡面野草滋生,林木蕭蕭,一點也看不出有異常的地方。 再次巡視,再次搜尋,包括右邊膳堂部分的每—個地方,但依舊是—無所獲。 懊悔、自責、難過,—齊湧上了他的心房,懊悔自己的疏忽,白責自己的大意,難過的乃是白天沒有立即跟著進來,以致中斷了這個具體的線索。 三個廟祝或者香火工人好夢正甜、沉睡如故,這也不是武林巾應有的情況。麥無名無策了,明天吧!明天假裝進香拜拂的善男信女,何用假裝,他原是一名善男,大大方方的來拜拜菩薩燒燒香,順便探看、順便詢問,孝應該能感動天的,木蓮曾經由地獄裡救出了他的母親! 第二天卯時不到,麥無名就匆匆地趕來了地藏王廟,他虔誠地敬上了清香,禱祝著表明了心意,然後四處遊覽、四處溜蕩,還是—無所見。 他找廟祝閒話家常,他向香火工人探套口氣,而他們也都說了,異口同聲地說:「不錯,昨天的確有四個黑衣壯漢一同來過這裡,但休息一會他們又—同走了。」 麥無名瞪眼了,麥無名結舌了,麥無名洩氣了…… 麥無名豈會甘心?哪肯捨得就此放棄?但既然在廟祝他們的口中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也只有自力更生了。 他緩步踱出了地藏王廟,左右前後略一觀望,前面是遼闊的坡地,後面是峻峭的山嶺,左右二旁卻各有一條曲折婉蜒的羊腸小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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