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花逐月(176)_臥龍生

一七六

　　「能……」趙幽蘭說：「我有一套很周密的辦法，把他們帶入一處深山大澤之中，讓他們終老那裏，自然消失。」

　　「可是，幽蘭……」蕭寒月道：「你豈不要陪他們在那裏度過那悠悠歲月？」

　　「是……你願意幫助我麼？」

　　「我願盡力……」蕭寒月黯然的說：「可是，我想不出，如何幫助你……」

　　「給我一個孩子……」趙幽蘭說得很自然，但神情卻是莊嚴的。

　　「孩子……」蕭寒月一時間，想不出那是怎麼回事，沉吟了一陣，說道：「我……你是說……」

　　趙幽蘭微笑如花的說：「明白點說，我們的孩子。我想那個地方一定很寂寞，我有很充裕的時間教養一個孩子。」

　　蕭寒月呆了一呆，道：「幽蘭，這不是害了你麼？」

　　「害了我？」趙幽蘭笑一笑，道：「怎麼會呢？我很希望有一個孩子，在那漫長的歲月中能陪伴我，問題在誰是孩子的父親。你是不是感覺到我不配作一個孩子的母親……」

　　「我……」蕭寒月感覺到心頭酸楚，一時間，不知要如何回答。

　　趙幽蘭輕輕的嘆息一聲，道：「蕭兄，這是件很莊嚴的事情，雖然要媒妁俱全，但我祗要留你幾天，而我付出的是數十年的寂寞青春。小郡主就是知道了，她也應該原諒你。」

　　蕭寒月說道：「幽蘭，盈盈一直想要留下你……」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小郡主答應了，七王爺也未必就肯答允，她是金枝玉葉的身份，怎肯和一個平民女子，平分春色……」

　　蕭寒月接道：「寒月何能，實不敢妄想魚與熊掌兼得，但盈盈卻是出於一片誠意，如非你這麼坦坦誠誠的說出來，老實說，我也不敢輕易啟齒，幽蘭，我……」

　　「不要說下去，我相信小郡主是一片誠意。」幽蘭緩緩說：「除了七王爺的問題之外，我已有了很大的改變，長期相甦下去我們都很難適應，與其那時造成了很大的痛苦，倒不如現在作個決定。」

　　蕭寒月打量了趙幽蘭一眼，道：「在下實在瞧不出你有了甚麼轉變？」

　　趙幽蘭苦笑一下，道：「你知道嗎？我盡量恢復過去，包括我的舉動、言談，希望你見到的趙幽蘭和過去一樣。蕭兄，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慢慢商量，我希望你能作一個明確的決定，要我，還是不要我……」

　　「幽蘭，為甚麼要這樣……」

　　趙幽蘭接道：「蕭兄，你如果真有礙難之處，小妹也不敢太過勉強你了。」

　　蕭寒月心中暗道：她本是富豪之女，閨閣千金，被捲入江湖是非，才變成這等怪異，趙大夫對我有救命之恩，如能救了趙幽蘭，也算報答這番恩德，也許一段柔情，能使她改變回來，就算有些愧對小郡主，也是在所不惜的了。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好吧！一切都依你……」

　　趙幽蘭喜道：「好！我要他們立刻安排，咱們禮義從簡，就在這裏結成夫婦。」

　　蕭寒月呆了一呆，道：「現在？」

　　「是！」趙幽蘭道：「我很珍惜這段情分，希望能和你多處一些時光。」

　　蕭寒月看著她暈飛雙頰，興奮中帶著嬌羞的神情，實不忍再出言拒絕，只好點點頭，道：「寒月一切遵從你的安排就是。」

　　趙幽蘭立刻召來了杏花、文雀、武鳳，吩咐她們準備。

　　蕭寒月雖然就坐在一側，但他卻一直沒有聽到趙幽蘭說些甚麼。

　　他讀書萬卷，胸中記著不少前輩古人事例，從頭想來，但卻沒有一件能和這位趙姑娘所作的事情相比。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杏花用手推他一下，蕭寒月在茫然中清醒過來。

　　杏花低聲道：「小姐吩咐，文雀、武鳳和婢子是媒人，也是見證，公子是否感到太簡略了？」

　　蕭寒月道：「那就麻煩三位了。」

　　杏花笑道：「樓下已準備好了，請公子和姑娘拜過天地，就可以入洞房了。」

　　蕭寒月心中忖道：還要參拜天地，這件事並非兒戲了。緩步行下小樓，趙幽蘭早已在廳中。

　　文雀司禮，雖然簡單，但一切如儀。夫婦交拜之後，文雀、武鳳退出了小廳。

　　杏花扶著趙姑娘，引著蕭寒月，登上了小樓。然後一躬身，道：「小樓春暖，一刻千金，婢子告退了。」輕輕帶上小樓木門。

　　趙幽蘭道：「寒月，現在，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對麼？」

　　「對！出嫁從夫，由現在起，你要聽我的了……」蕭寒月說：「既然遵禮俗，也就要受禮俗的束縛，對麼？」

　　趙幽蘭笑道：「別忘了還有一位天真無邪的小郡主，難道你真要讓一位金枝玉葉的小美人身為侍妾麼？」這句話有如出鞘利劍，鋒銳尖利，蕭寒月頓然無言可對。

　　朱盈盈早已明言示愛，而且，蕭寒月也作了明顯的承諾，趙幽蘭雖然和蕭寒月早已相識，但這些演變，卻是突如其來，完全意外。

　　如若說蕭寒月心中不愛趙幽蘭，那是違心之論，只不過女人的矜持，蕭寒月的自尊，使得兩人無法很快互相表達那分潛在心中的情意，這時刻，偏偏又殺出一個小部主，趙幽蘭情場驚變，加上心切父仇，仗憑胸中的醫藥知識，試走偏鋒，竟然有了奇大的成就，一入漩渦，竟然無法自拔，原本一個閨閣千金的弱女人，忽然叱咤風雲，能仗憑馭用毒物的手段，控制了無數的武林高手，立刻間變成了發號施令的人物。這種成就，也使得趙幽蘭覺著自卑，失去了一個女人的韻味。

　　一種沉重的責任感，使她和蕭寒月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她心中明白，這一生兩人已無法相處下去，也無法縱任那許多武林人物，散落江湖，將造成無數劫難，左思右想，難以兩全，但又無法遏止心中那股茁長愛意，才想出了這個辦法，了卻一片相思。

　　有些事，無法分析，無法細想，蕭寒月想不出甚麼結果，趙幽蘭更是不追求結果的人。

　　小樓春暖，柔情無限，蕭寒月半清醒半迷糊的在趙幽蘭嬌柔婉轉中度過了三天。

　　蕭寒月唯一覺得安心的是，小郡主曾經囑咐過他，一定要把幽蘭姑娘娶回去。

　　能不能娶回去，無法預料，但趙幽蘭已是蕭寒月的妻子，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初試雲雨情，確是使人生出了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感受的。

　　只可惜一切美好的事物，總是那麼的短暫，三天後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

　　那小樓上依偎深情，紅燭下輕憐蜜愛，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蕭寒月像做了一場夢，醒來時，仍睡在小樓上暖帳之中。

　　但睜開眼睛，已然是物是人非，站在床前的是地鼠常九。

　　餘香猶存，佳人可在？蕭寒月忽然間挺身坐了起來。

　　但聞常九輕吁一口氣，道：「好了，總算醒過來了。」

　　「我……」蕭寒月暗暗吸一口氣，使自己變得清醒一些，辨認出目下的人事情景，他緩緩說道：「常兄，這是怎麼回事？」

　　常九苦笑一下，道：「你吃了甚麼迷魂藥物，竟然會如此好睡？」

　　蕭寒月呆了一呆，道：「哦？我睡了很久嗎？」

　　常九道：「我得到文雀的通知，趕來此地，守在此處，已經過了一天一夜。」

　　蕭寒月苦笑一下，道：「十二個時辰。」

　　常九道：「當然不止了，文雀通知我的時候，已經告訴我，你睡了十二個時辰了……」

　　「那是說，我已經睡了兩天兩夜？」

　　常九道：「看樣子，最少是如此了。」

　　蕭寒月忽然警覺，急道：「二先生呢？」

　　常九說道：「已經被收押在應天府大牢之中。」

　　「噢……」蕭寒月說：「甚麼人抓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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