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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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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獨亮一陣狂笑,聲如梟鳴,淒厲刺耳,笑聲住後,回頭對身後四個抱刀大漢說:「供上祖師法像,先把餘飛嵩依派規執刑。」說畢離開坐位,從背後取下一個黃緞袋子,取出一幅繪有人像的白綾,交給左邊第一個抱鬼頭刀的大漢,高高掛在供台後面殿壁上。 那畫像是個面貌清瘦的道裝老人,長須紫袍,上面橫寫著掌門師祖四個大字。那矮胖老者面色倏然一正,兩膝並跪,早有另一個抱鬼頭刀的大漢雙手捧送過來一束燃著的檀香,老者接過香一陣禱告:「弟子外三堂掌刑堂主錢獨亮,代師祖執行派規。」 禱告完,又叩了一個頭,才站起身子,把手中一束檀香插在供臺上的香爐裡,霍然轉身,一聲厲喝道:「把逆徒餘飛嵩明正刑規。」 話聲一落,那四個抱鬼頭刀的大漢同聲應道:「敬尊法諭。」 一齊跳落供台下餘飛嵩的身後,左首上面那個大漢鬼頭刀向下一落,接著就是一聲慘叫,血花飛濺中,餘飛嵩一條左臂已被齊肩斬掉,牛筋捆著的身體只痛得滿地亂滾,右首上面大漢鬼頭刀又是一閃一落,餘飛嵩那條右臂也齊肩而落,這慘刑就是鐵打金剛銅鑄羅漢也受不住,餘飛嵩雖也算是江湖上的好漢,也疼得發出淒厲的慘叫,下面左右兩個大漢的鬼頭刀同時向下一沉,又把餘飛嵩兩條腿同時劈掉,這一來,只剩下一團鮮血四噴的肉球,不住的亂顫、亂抖。 矮老兒錢獨亮梟鳴似的一聲狂笑,伸手搶過一把鬼頭刀來一揮,餘飛嵩一顆血頭齊頸斷去,然後矮老兒把鬼頭刀向地上一擲,走到供台前,從下面拿出一個小木箱來,從小腿上拔出一把鋒利匕首割了餘飛嵩一隻右耳,放入木箱中,才吩咐四個抱鬼頭刀的大漢把余飛嵩血肉模糊的殘軀斷肢拋到殿后亂墳中去。 肖俊等三人,在殿外大樹上隱身偷瞧著這一幕五刃分屍的慘狀,雖都是武林豪客,經過不少陣仗,斷臂殘軀原常所見,但像這樣慘絕人寰的殺人方法還是第一次看到,不自覺心中亂跳,差一點失聲叫出,抱刀的大漢拋去余飛嵩殘軀轉回覆命,那矮老兒又一步一步逼近到餘棲霞跟前,一伸手抓起捆滿著牛筋的嬌軀向後一退,右面垂手侍立的兩個大漢慌忙扶住,不讓餘棲霞身子倒下,此時少女已是青絲蓬亂,滿面淚痕,嬌美的臉蛋變成慘白,但卻緊咬著銀牙一語不發。 錢獨亮望著她發出幾聲淒厲的怪笑,右手抓住她衣領向下一扯,少女穿的一身深青緊身衣服被錢獨亮撕下來一塊,只露出雪也似的前胸,幾乎看到那兩個聳起的玉乳。 肖俊等三人已看得怒火難耐,哪還顧厲害後果,同時怒叱,一齊發動,鐵書生肖俊揚手處,兩枚金錢鏢飛向那兩個手扶少女嬌軀的大漢,只聞兩聲驚叫,一中咽喉,一中華蓋穴,這兩處均是要害,倆人身子同時向後一裁,立時了賬。 荒刹大殿上的雪山盜匪,因變起倉促,一時間沒了主意,那矮老兒一飄身先取下掛在殿壁的祖師畫像,這當兒,歐陽鶴雙筆疾展,已飛入大殿,餘下的六個人雙鞭五刀,一齊向歐陽鶴圍過來,忽聞到輕微機簧連連幾響,四道極細的黃光一閃,那四個抱鬼頭刀的漢子連喊聲都未叫出,立即倒地身死,用雙鞭的和另一個用單刀的大漢受此一驚,心中一呆,就在倆人驚魂未定的當兒,颯然風動,殿外又穿進一個形如叫化的瘦小的人來,腳剛沾地,兩手一抖打出兩個形如搗蛋,精光耀目的鋼球來。 原來小乞俠諸坤施用的這對兵器名叫飛索五芒球,用上好的金剛製成一個形如鵝蛋的鋼球,前端各有五個鋒利的棗核尖,如被中身,立即破肉而入,即有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亦禁受不起,輕則負傷,重則殞命,鋼球後面有兩個鐵環,用髮絲銀線合以極細的蛟筋製成索繩,全長九尺,平時帶在身上絕看不出帶有兵刃,一上手,把索環繞在兩臂,長短隨心,收放如意。 歐陽鶴雙筆一合,施展個「寒鴉渡塘」起落之間已過少女,這時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之嫌,右臂一伸,攔腰抱起少女,往外就跑。 此時錢獨亮已然收好畫像,一聲怒叱,從腰中抖出一枝軟亮銀槍,一縱身使出一招「烏龍穿塔」,人隨槍走,銀尖一閃,向歐陽鶴後心紮去,歐陽鶴匆忙中向旁一閃,槍尖帶風從身側穿過,正好肖俊現身趕來,長劍一揮「仙人指路」反削錢獨亮的左臂。錢獨亮無暇再追歐陽鶴了,軟索亮銀槍疾如狂雨,和肖俊擠上了命,霎時間,古刹大殿上一片刀光劍影,轉眼就是十餘個回合。 小乞俠飛中五芒球變化莫測,宛似兩條活蛇,把二寇圈入其中,舞刀的大漢一個失神,被小乞俠一球擊中前胸,立時一高慘吼,前胸洞穿一個拳頭大小的血洞,魂歸地府,舞鞭的大漢見同伴又一個慘死,哪裡還敢戀戰,心中一慌,急欲找機脫身,但是小乞俠殺機已起,哪還容他逃走,左手五芒球「盤龍繞柱」一送一圈,舞鞭大漢慌展鞭「推窗望月」,想對抗小乞俠鋼球。招勢才發,小乞俠左手五芒球一個「枯樹盤根」,纏住舞鞭大漢兩腿順勢一拉,那大漢便不由自主向後一倒,小乞俠右手芒球向下一落正擊頂門,當場腦花四飛一命嗚呼。 荒殿上九個雪山賊黨除掉了八個,只有錢獨亮一枝軟索亮銀槍招數狠絕,仍和肖俊大戰。小乞俠知道鐵書生武技不在自己之下,並不上前幫助,佇足看倆人這場龍爭虎鬥。 肖俊劍術已得張慧龍十之七八,展開三才劍招術,只見寒光飛繞,劍影縱橫,倆人惡戰到三十餘個回合之後,錢獨亮見肖俊愈戰愈勇,自己這邊的人,只餘下自己一個,再不見機脫身恐亦難倖免,忙施展「飛鳥出林」,挫腰墊步,頓足處宛如飛鳥,落在大殿外一堵殘牆上,小乞俠一晃身跟著就追,錢獨亮身站牆上一抬手打出三支梅花箭來,品字形一齊襲到,勢急勁速。 小乞俠慌忙施展「雲中翻」向左一閃,一縷冷風擦身打過,小乞俠一氣,正想摸出七孔針筒回敬他一黃蜂針去,錢獨亮卻冷森森地喝道:「暫寄爾等幾顆人頭在頸上,不出三天錢大爺必取爾等性命。」說畢,也不等肖俊等回話,一飄身向夜幕中飛去。小乞俠還要追,肖俊阻道:「賊人暗器厲害,賢弟不可窮追,何況江邊還有他們黨羽,速收拾一下離開此地吧。」 肖俊、諸坤離荒刹回到客棧,見肖俊房內燭光通明,梁文龍、玉虎兒等已穿著整齊的夜行,帶上了兵刃,正準備趕往接應倆人,看他們無恙歸來,心始放下,歐陽鶴急急問道:「那幾個匪徒怎麼樣了?」 肖俊還沒來得及張嘴,小乞俠搶先說:「九個兔崽子,八個進了鬼門關,一個跑得快,逃出了閻羅殿,這個專門執刑索命的傢伙,以後只能變成拘命鬼,作惡陰曹地府了。」說完話,兩隻怪眼滿屋子亂看,只不見剛才救出的少女哪裡去了,正想詢問,歐陽鶴已然笑道:「你這個小要飯的賊眼亂轉,必欲所見,余姑娘和蘋妹更衣去了,大概你……」 話未完,萬翠蘋帶著餘棲霞雙雙入室,歐陽鶴只得把下半截話又咽了下去,此時,餘棲霞換萬翠蘋一套淺藍綢子對襟衣裙,兩女身材差不許多,一進門,餘棲霞搶前一步盈盈下拜,對肖俊、小乞俠道:「難女餘棲霞承兩位英雄救助,得保殘軀,救命大德恩同再造,小女子叩謝了。」 肖俊慌忙向旁一閃急道:「余姑娘快些請起,此乃我輩份內之事,理應如此,蘋妹快代小兄扶起余姑娘來。」 翠蘋一挽棲霞笑道:「姑娘起來吧,我們肖師兄素來不拘俗禮。」 餘棲霞含淚起身,和翠蘋並肩而立。小乞俠從身上取下鐵琵琶,送到餘棲霞面前道:「姑娘的兵器被我順手牽羊取了回來,此物一時不易購買,正好物歸原主,姑娘請收下吧。」 餘棲霞接過鐵琵琶又道了謝意,肖俊看看天色,對眾人說:「時已近四更,我看大家還是睡會兒吧!有話明天再說,蘋妹可和余姑娘暫宿一室,明天再另定房間。」 各起身回房去,翠蘋挽著棲霞手兒笑說:「妹妹,走,和我一塊兒安歇去吧。」 幾個人鬧了大半夜都有點疲乏,一上床很快的都睡了,第二天肖俊醒得很晚,一睜眼見滿窗陽光,不禁啞然失笑,心想過去在武當山學藝時候總是五更起身,開始練習功夫,數十年來如一日,昨夜雖有點累也不致貪睡至此,用手摸摸頭,還覺著有些昏昏沉沉,口中也覺著有些渴,抬頭向屋上一瞧,屋頂上有幾片瓦似已被人動過,心中突然一驚,慌忙披衣而起,再看地上果然有一片房上的鬆土,鐵書生這時真若利刃穿心,又痛又急,一轉頭見床上枕下露出一片白色紙角,匆忙取出一看,一張方方正正的白色信箋,塗滿著黑字,內容寫的是: 深夜造訪,至感冒昧,原擬靜夜中對坐清談,惜君好夢正甜,不便驚擾,只得抱興而訪,敗興而歸,複憶及君夜來苦戰,想必困乏,索性用本門特製助眠散,使君多睡一時養神,成人之美,君當不為怪。 餘在邊疆荒峰之頂,已聞鐵書生大名遍傳四海,不想今競幸會,殊感快慰,本派錢堂主敗歸告餘,知君等自揚威大巴山後,現仍留居巴東,餘雖是野莽村夫,但亦不願效江湖宵小作竊刺暗殺之舉,特奉邀閣下及諸友,于明夜三更,仍在君等殺人舊址一會,使余得瞻仰武當絕技,君等均俠義中人,量不致使餘空待荒墳,設野宴以候諸駕,幸勿見棄。 字奉鐵書生肖相公行驛。 李英白敬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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