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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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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登峰巔,只有一條細狹如羊腸,嶙峋如角錐而又欲斷卻還續的石級或岩塊聊可通行。 這何如蜀道?一般膽小的人,一般氣餒的人,他門都會望而生畏。 既達峰巔,使人有出世之感。 頭頂碧空朗朗,足踏白雲綿綿,心清、神怡、意舒、氣爽,霎時之間天人合一。 還談什麼聲名?還管什麼利祿?所以,列朝的聖者賢者,仁者智者,他們不都掛冠的掛冠,謝客的謝客,捨棄紅塵,退隱山林了麼?是誰?是誰?有張良,有範蠡。有「煙波釣徒」張志和,有「山谷道人」黃庭堅……咳!多得不勝枚舉!太陽還沒有爬到正中,廖不一和潘松秋也已經匆匆的掠上了天都峰的頂頭。 這兩個人年在古稀,但精神矍鑠,體態健旺一如五十來歲的人。 麥小雲見了就抱著雙拳說:「前輩,久違了。」 這話雖說寒暄問候,但出自他的口中,卻帶有一些高傲的感覺。 「唔——我們果真有幾年不見了。」 潘松秋回答的也有點冷然。 廖不一環目聊作觀望,然後疑慮地說:「咦!怎麼只你一人,還有一個娃兒呢?」 「還有一個尚未趕回來……」 「怪不得呢!」廖不一舒出了一口氣說:「怪不得我們昨夜前去黃石山莊探候,卻不見你們出來朝相,你們果真度都不在莊內呀!」 他吐這口氣無非是釋然的表示,但實際上乃上山腳奔急了,在調息,在勻氣。 麥小雲不禁暗叫「慚愧」,他不願說明,也不予否認,口中含含糊糊地錯過話鋒說:「前輩找我們兄弟有事?」 潘松秋沉聲地說:「不錯!」 「請道其詳?」 「欲取爾等兄弟的性命!」 「哦!是我們兄弟冒犯了你們?」 麥小雲的心中早有所覺,所以聽了並不感到意外和驚奇,只是不明其中原由,因此加以深究。 「不曾。」 「那我們兄弟得罪了你們?」 「也不曾。」 「這就奇了……」 「這並不奇怪。」潘松秋接過話頭說:「如今輪到我老人家來問問你……」 麥小雲正擬得知就裡,是以飛快地說:「請問。」 「地獄門是否已經毀了?」 「不錯。」 「老菩薩也已經遭到了毒手?」 麥小雲略一遲疑說:「可以這麼說。」 潘松秋臉色一凝,聲音一沉說:「我們兄弟……」 「哎!慢來……」廖不一立即打岔地說:「和尚,這小娃兒雖然生就一副傲骨,但看起來卻不像陰險之人呢!」 「你知道什麼?」潘松秋肉眼一翻說:「諺語中可有『書龍書虎難書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說詞?」 「喔!有,有。」 廖不一澀然的回答著。 潘松秋又轉朝麥小雲說:「你們兄弟心也忒狠,地獄門為善,曾經幫過你們,老菩薩慈悲,也曾經助過你們,而你們,竟然夥同人焚毀地獄門,慫恿人毒害老菩薩,真是禽獸不如啊!」 麥小雲一聽不由苦笑了起來,果然是不出所料,這兩位魔頭聽信了閑言諂語,乾坤倒轉,反咬一口。 「你們說這話可有憑據?」 「當把有。」潘松秋說:「就因為有人這麼告訴我們,我們遂前來制裁你們!」 「哦!那個人的話實在麼?能聽麼?」 「當然實在,應該能聽,因為說這話的人有身份,有地位,也有權威。」 「那就請前輩說出來聽聽?」麥小雲耐心地詢問下去,他說:「這個人是誰?」 潘松秋圓睜著眼睛說:「你真想知道麼?」 「當然。」 麥小雲一臉堅毅。 「好,我老人家這就告訴你……」 武夷山。 武夷山位在福建省的境內。 其實,細算起來應該是三省的交界之處。 它的起頭在浙江,它的西邊是江西,只因為在福建的境內比率較大較廣而已。 武、夷,原是結廬在這座山內一對兄弟的名字。 這對兄弟除了在此躬耕隴畝之外,還潛心修煉丹道服氣之術,以此之故,他們年逾百齡,才雙雙羽化升天。 附近居民,爭相走告,遂將該山名之為武夷。 春山縹緲白雲低,萬壑爭流下九溪;欲溯落花尋曲徑,桃源無路草萋萋。 武夷山風光秀麗,有「三三曲水六六奇峰」的景觀。 三三曲水乃是溪流九曲繞山而轉,因此水波蕩漾,因此蜿蜒迷離,處處有處處的景象,地地有地地的風情。 六六奇峰則有大小峰巒三十六座,是以怪石鳴泉。是以松柏搖曳;峰峰有峰峰的巍峨,巒巒有巒巒的壯麗。 廖不一和潘鬆軟自石家莊引身而退,他們就來到了此地,學武,學夷,照樣的結廬修煉了。 可是,躬耕隴畝似乎不適合他們二人的個性,那這一對武林怪異又何以為生呢?這一點也正是一般寫小說的漏洞,實屬一件難以交待的事情,因此,此地必須要刻意的表白一番。 第一,雖然廖不一和潘松秋二人並未辟離五穀,隔絕煙火,但是卻吃的不多,而且又簡陋隨便,什麼松子野果,什麼兔鼠鳥禽,在在俱是珍肴,作佯皆屬佳味,取之不盡,哪懼匱乏?第二,他們養尊在石家莊福壽堂中的時候,石鏡濤急劇的巴結、攏絡,就一同曹操之款待關雲長。 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馬金,下馬銀,而他們在臨走之時卻並未曾學著關雲長桂印封金。 是以兩個人都腰纏萬貫,吃穿不愁。 再說,武夷山原來就是他們兩人的老巢、舊地。 就在麥無銘到達嶺南洪家寨的同時,武夷山也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身材修長,膚色白皙,年紀約在五十出頭。 你猜他會是誰?他乃是昔日地獄門中的第九殿殿主「平等王」,如今該恢復江湖人的身份了,那就是「子母金環」姚天送。 姚天送不是在地獄門尚未瓦解之前,在麥小雲兄弟新婚之時去了沈家莊嗎?可是在沈家莊未見他的人影,怎麼卻突然的會在此地現了身?這究竟如何?恐怕只有他自己的肚子裡明白了。 看姚天送的步伐。瞧姚天送的神情,十分快捷,十分輕鬆,一點也不見猶豫或遲疑,原來他是老馬識途。 憶當年,度化瘳不一和潘松秋二人進入地獄門,正是他和第十殿殿主「轉輪王」所作成的功德。 既曾來過,那自然是輕車熟路了。 廖不一和潘松秋既是介於正邪之間,憑著好惡,或有犯行,但亦當罪衍不彰,又怎會引起地獄門的注意和不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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