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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莫非他也被驚著了,嚇住了?非也,非也。他是在觀察毒蟲行進方式,他是在等待出手最佳時機。

  毛蟲和蜘蛛先發先到,但當它們爬到麥無銘周圍數寸之地的時候,就趄趑起來了,就畏縮起來了。

  是什麼擋住它們的去路呢?沒有呀!地面上或許也些碎石,有些賁土,但並無水潭、泥沼什麼的,碎石和賁土根本不能構成它們止步的原因。

  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是麥無銘身上的真氣,是麥無銘體外的豪光阻住了它們,擋住了它們的進攻,連蜈蚣和蠍子的情形也是如此!不過,由於蜈蚣和蠍子的指揮都是洪一鈞,洪一鈞的音律聲強威猛,是以它們顯得焦躁,顯得急迫,遂在麥無銘所布之真氣外面轉來轉去,期能找到一個隙縫。

  蛤蟆懶,蛤蟆玩,它們本有能力可以撞進去,但是,性命攸關,就是不幹,任由人「吧啦、吧啦」去吹,「吧啦、吧啦」去催。

  蜂群是專門攻擊上三路的,它們一層層、一波波地在麥無銘頭頂盈尺之處飛來繞去,卻也是低不下來。

  又是蛇,蛇威武,蛇生猛,蛇聰敏,蛇俐落,是以洪一鈞外出之時隨身所伴帶的總是它們。

  只見群蛇游到離麥無銘身旁三尺之遙的時候,頭一昂、信一吐、嘴一張、牙一露,就倏地竄了起來,沖了上來,朝著目的物的面門,向著目的物的心胸。

  真氣是無形的。

  它一不是鋼板,二不是磚牆,只不過由體內透出來環在身外的氣流氳氤,辛辣、炙熱,以故蜈蚣蜘蛛均聞而卻步。

  蛤蟆不一樣,它可以一舉跳躍過去,蛇當然也是。

  麥無銘應變了,動手了。

  他寶劍旋回揮舞,就這樣,頭斷命喪,鮮血濺在地上,肢體到處扭曲……麥無銘既然開了殺戒,也就不在乎多殺一些了。

  劍光起外,壓在頭頂上不散的黃蜂、胡蜂也遭了殃,擋者披靡,五彩繽紛的雨點就灑落了下來。

  接著,他沖霄而上,翱翔而下,飄出了寨門外,縱向著山腳而去。

  死的亡的都是攻擊者,得便宜的卻是懶的、小的那些東西。

  「再見了,四位寨主。」

  「麥無銘,我饒不了你的!」

  這低沉狠厲的語聲是由洪一鈞口中冒出來的。

  劫後情形是屍伏遍野,血流成河。

  這形容詞用得過分麼?恰當麼?牽強吧!麥無銘下了羅浮山,已經是彩霞滿天,黃昏將臨了。

  勞累了數日,折騰了半天,尤其是散去了真氣。平息了沸血之後,身體感到分外疲乏。

  他想先找個地方休憩一番,梳洗一番。

  再說,整日裡滴水未進的肚子也得填填塞塞呀。

  本來嘛!休憩原是為走更長的路,吃飯,當然也是為做更多的事情了。

  他來到一個城鎮,走進一家客棧。

  這個城鎮叫「左潭」,這家客棧曰「平安」。

  每一個城鎮名字都有它的根據,如「左潭」,那是鎮的左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水潭。

  這水潭稱湖當然是不夠格,但稱池則綽綽而餘,可是人們卻則它為潭,實在有些委屈了。

  每一家客棧命名也有它的含意在,如「平安客棧」,無非是本家宅平安,客人平安,凡事平安和六畜平安。

  右腳剛剛跨進門檻,忽然,有一陣宏亮的聲音由裡面傳了過來。

  「喔!你來啦!」

  「它當然要來,總不能教它整夜枵腹呀!」

  聲音嬌滴滴,軟綿綿,必定是出自一個姑娘家的口。

  麥無銘聽了心頭不由一動,他暗想,莫非那些話語乃針對著自己而發?因為,在離開洪家寨的時候,洪一鈞曾經咬牙切齒的說過:「麥無銘,我饒不過你的!」

  雖然他從未怕過什麼人,但是,出外人出門在外,謹慎一些總不會有錯。

  於是,腳步不停,依然照舊地跨了進去,眼睛也不停地前後左右探尋那語聲的來處。

  平安客棧的名字取對了,它大概樣樣平安,看起來生意不惡。

  食堂裡的客人坐有七成,怪不得幾個店小二都忙得不可開交,沒去外面招呼攬客。

  麥無銘管自地踱到內角,找一張空檯子坐了下來。

  觀察打量,他早已看見剛才說話的兩個人了。

  男的是二十來歲青年,女的是二十上下姑娘,還有,他們對坐的檯子上蹲著、伏著一隻猴子。

  那個青年生得黝黑,穿的也是黑色勁裝。

  那位姑娘比較白皙,但她衣衫的色澤卻也是黑色。

  猴子很小,高僅盈尺,一對烏溜溜的眼睛又大又圓,除了額頭上一簇毛是白的以外,其他地方全是墨田、漆黑,所以在燈光下看來是一團的黑。

  這時,黑衣青年拿著一個包子遞給黑毛猴子,說:「別頑皮,別任性,先吃包子,然後再給你香蕉。」

  黑毛猴子遲遲疑疑、滯滯訥訥,似乎對包子不感興趣。

  穿黑衣的姑娘粲然一笑,她伸手摸摸那猴子頭上唯的幾根白毛說:「小黑,吃吧!說不定夜裡還有活兒要幹呢!」

  黑毛猴子倒頗有靈性,它懂人話,聽了就接過包子,一口口地啃起來;雖然是委委屈屈,不情不願。

  麥無銘微微一笑,他感到自己多心了,真是庸人。

  再看看其他的客人,多半是尋常百姓,只有一桌,那一來坐了五六個精壯大漢,帶著傢伙,帶著兵刃。

  五六個精壯大漢沒有什麼,他們佩帶兵對也沒有什麼,精壯的人多的是,凡在外面走動的人都很精壯。

  佩帶兵刃的人也多的是,麥無銘以及那身穿黑色衣衫的青年和姑娘不也都佩帶兵刃麼?可是,結伴的人誰皆有說有笑,這些人呢?猶如啞巴,卻一聲不響地在喝著悶酒,那就顯得特殊了,顯得反常了。

  「啊!客官,對不起得很,今晚的客人多了一些,是以一時之間忙不過來。」

  後小二捧著一盞油燈走了過來,因為夜幕開始籠罩大地,屋子裡已經是黑濛濛一片,尤其是在內角。

  「哦!沒關係。」麥無銘怡然地、也隨口地說:「你是說貴店以前的生意並沒有這麼好嘍?」

  「可以這麼說。」店小二生硬的笑了一笑,說:「不過也只多了二三桌生客而已,公子也是其中的一位稀客呀!」

  這一下又點到了麥無銘的心尖,他暫時壓下菜不點、飯不叫,刻意地探詢起來了。

  「你說的可就是佩刀帶劍的江湖客?」

  「是的。」

  店小二也忘記了他的工作,竟然和客人攀談下去了,其實,和客人攀談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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