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八荒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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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芳上前道:「老夫與堡主曾有數面之緣,總管如是將老夫之名一同稟報進去,或可引起貴堡主一番念舊之情。」 秦豪在這幾人的軟硬兼施情形下,經過一番考慮,似是下了很大決心,重重說道:「好!在下這就替諸位通報—聲,但如是敝堡主不肯接見……」 郭文章冷冷一哼,道:「不見也不行,他是非見不可!」 秦豪瞪了郭文章一眼,滿臉怒容,一言不發,轉身而去。 葛元宏望著去遠了的秦豪,側顧劉文升道:「晚輩看這姓秦的似乎是不知曉咱們手中握著充分的證據。」 劉文升道:「他再三推搪不肯放咱們入堡,內中必有隱情。」 王伯芳道:「那太陽叟為人剛愎暴躁,最是不肯認錯,如是咱們和他見面時,還須要容忍一些為是。」 葛元宏點頭道:「前輩之言有理,咱們來此,主要是為了求證事實,動武乃是迫不得已之事,因此……」 孟千山忽然豪放一笑,插嘴道:「在下實在不明白諸位為什麼要和那傢伙囉嗦半天,依著我的性子,一路給他們打進去,還怕那什麼堡主縮頭不出?」 葛元宏笑道:「孟兄有所不知,這就是咱們中原武林的道義,也叫先禮後兵的禮節交待。」 說話之間,那秦豪已匆匆從堡中大堂而來,遙向眾人舉手招呼道:「諸位請進,敝堡主在二堂候駕。」 眾人一番謙讓,遂由劉文升、王伯芳並肩先行,葛元宏、孟千山次之,譚家麒等人隨後,在秦豪揖迎之下,進入堡中第一進大堂,穿過廣庭,來到了二堂大廳。 堡主太陽叟此時正端坐在廳中一把大虎皮交椅之上,見眾人行入廳來,也未起身相迎,只一拱手,道:「諸位遠來,請恕接待不周。」眼光一掃秦豪,道:「總管請代老夫招呼貴客入座。」 王伯芳見太陽叟如此托大,心中好生不悅,大步上前,微一抱拳,道:「小弟久疏音問,堡主是否責怪小弟了?」 太陽叟歎息一聲,搖頭道:「王兄不遠千里而來,愚下心中歡喜還來不及,那不責怪之理,愚下實是有很多苦衷,王兄請先替愚下引介這幾位少年英雄,再慢慢詳談吧。」 王伯芳見太陽叟詞色懇切,不像故意做作,只好隱忍下心中不快,回身把葛元宏等人的姓名來歷一一說了。內中卻隱下了陳公子挽瀾和孟千山的身份。 太陽叟訝然望著葛元宏,道:「原來諸位是陳大俠高足,怪不得身手這般了得!」 葛元宏欠身道:「進堡之時,晚輩為了自衛,不得已誤傷了堡中武士,請前輩恕宥。」 太陽叟含笑道:「拳腳無眼,他們不敵受傷,只怪他們學藝不精,葛少俠不用介懷。」 話鋒微頓,又道:「諸位不隨侍令師,千里辱臨敝堡,不知有何貴幹?」 談話間,堡中下人端上香茗,眾人稱謝,分別落座。 葛元宏見對方提及恩師,立即垂手肅容道:「家師遠遊在外,晚輩等已有數年未恭聽教諭了。」 太陽叟「哦」了一聲,面露訝異之色,沉吟不語。 葛元宏此際也未想到其他,見太陽叟不再開口,於是輕咳了一聲,又道:「晚輩等隨同劉、王二位前輩奔波千里,冒昧晉謁,是為了當年意形門被襲覆亡的慘劇,求見堡主查證一事而來。」 太陽叟「哦」了一聲道:「葛少俠莫非認為意形門被襲之時,老夫不曾趕去救助而以此相責?」 葛元宏欠身道:「不敢,晚輩冒昧晉謁,不是為這原因……」 太陽叟似是往事驟然被人提起,神情漸顯激動,截口道:「老夫和那意形門掌門人乃多年生死之交,世人盡知,意形門遭劫而老夫竟未能一伸援手,固然是老夫畢生大憾之事,但也用不著葛少俠前來……」 劉文升趕忙離座抱拳截口道:「堡主誤會了,在下同葛少俠等人見堡主之目的並非如此……」 王伯芳也站起身子,道:「堡主請勿激動,聽小弟解釋……」 太陽叟見劉、王二人相繼起身說話,神情更為激動,忽然一掀長袍下擺,憤憤說道:「二位請看,如非我這兩條腿變成這個樣子,我怎會坐視不救?又怎麼隱忍至今不加聞問?」 眾人聞言不由將目光一齊投注過去,但見太陽叟的長袍下擺裡面,下身固然是穿著長褲,腳下也穿著靴鞋,但那兩節褲管卻是乾癟癟地,似乎褲內的兩條腿甚為枯瘦,不如正常人的壯大豐實,俱不禁大為驚詫。 王伯芳首先一聲詫呼,驚道:「老哥哥!你的腿……究竟是怎麼了?」 太陽叟心情激動,垂胸白髯竟也簌簌顫抖起來,咽喉似乎被重物堵住,對王伯芳的問話,一時間竟無法回答。 多年生死之交慘遭滿門滅絕之事,顯然已使這老人的情緒,激動到無法控制的程度。 秦豪在一旁也是一陣黯然,沉聲對王伯芳道:「堡主這兩條腿,乃是四年前的一個晚上,正練功至緊要關頭之際,突然遭人暗算,是以真氣走岔,走火坐僵,下身經脈完全萎絕……」 王伯芳驚詫萬分,忍不住插嘴問道:「竟有這等事情!那暗算之人呢?」 秦豪赧然搖頭道:「說來慚愧,全堡上下,連堡主在內,竟然連那人的身影都不曾看到。」 王伯芳詫道:「那麼,他又是用何種方法下手暗算的呢?」 秦豪搖頭道:「不知道!」 劉文升也覺得奇怪起來,詫問道:「怎會不知道?難道堡主沒有檢查出來麼?」 秦豪道:「總鏢頭說對了,就是堡主也查不出來究竟是受了什麼暗算。」 葛元宏道:「剛才總管說,堡主是在四年遭人暗算而走火坐僵?」 秦豪道:「正是如此。」 太陽叟突然長籲了口氣,激蕩的心情似是漸漸平復下來,眼望葛元宏,沉聲道:「年青人,你可知道老夫心中的悲痛,實非外人能夠揣測,你如何還來責怪老夫!」 葛元宏欠身道:「晚輩不敢。」 郭文章突然站起身子,抱拳道:「晚輩想請問堡主一個問題,不知是否可以?」 太陽叟點了點頭道:「有什麼問題,郭少俠儘管請說。」 郭文章兩道眼神落在太陽叟的兩條褲管之上,道:「晚輩嘗聞人言,如在練功之時走火坐僵,則下身保持坐功時的姿態,不能移動分毫,直到血肉枯乾為止,但如今堡主這兩條腿,似乎仍可移動,那麼……」倏然住口不語。 他口雖不言,但問題的內容已十分明顯,劉文升、王伯芳等人頓覺內中大有文章,所有目光齊齊投注在太陽叟臉上。 那太陽叟見郭文章問及他兩腿傷勢好轉之事,臉上神色立時開朗不少,眼光一掃眾人,然後望著郭文章,道:「郭少俠問得好,這也就是老夫今天肯破例和諸位相見的原因……」話聲微頓,臉上竟有了一絲笑意,續道:「令師陳大俠的確胸羅萬有,學究天人,功力超絕,無怪能蒙朝廷倚重,領袖群倫……」 葛元宏師兄弟等忽聽太陽叟提及恩師,俱覺十分詫異,齊齊開口道:「堡主兩腿的傷勢,莫非與家師有關?」 太陽叟連連點頭道:「不錯,若不是令師相救,老夫此時恐怕早已骨肉化泥了。」 葛元宏「哦」了一聲,道:「可否請堡主說得詳細一些?」 太陽叟臉上掠過一片黯然回憶之色,道:「老夫身受暗算,下身走火坐僵之後,自己再三查驗,知道不但絕對無法復原,而且經脈更會日漸萎縮,直至血肉枯乾為止,那時,老夫絕望至極,幾次想自了殘生,但又拋不下這份基業,因此心中的痛苦,現在回想起來,仍覺猶有餘痛……」微微一頓,神色一轉,興慰之中有著幾分欽敬之色,續道:「就在前途一片灰暗渺茫之際,令師陳大俠突然駕臨敝堡,當他得悉老夫受傷之事,立即慨法伸手,施展他絕世的功力為老夫止住傷勢的惡化,又慨贈靈丹,使萎縮了的兩腿經脈,逐漸恢復了生機……」 葛元宏突然插嘴道:「家師為堡主療傷之事,是在什麼時候?」 太陽叟想了想,道:「大概是三年多四年不到,怎麼?難道令師不曾對少俠提起過?」 葛元宏搖了搖頭,沉吟道:「奇怪……」 太陽叟的這一番敘述,不單是葛元宏覺得奇怪,連劉文升等人也是暗叫「怪事」不已,尤其是王伯芳,更是心情激動,忍不住開口道:「老哥哥,當真是陳大俠把你的腿傷治好的?」 太陽叟惑然地看了王伯芳一眼,抗聲道:「怎麼不真!難道愚兄還會說謊?」 劉文升也忍不住說道:「堡主的確認為是陳大俠替你治療腿傷了?」 太陽叟顯得有點莫名其妙的道:「這不是認為而是事實,總鏢頭為何有此一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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