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八荒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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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淡老人微微一笑,道:「這消氣谷中存糧不多,諸位留此,只怕不足兩日食用。」 玉虛觀主道:「貧道等既來了,又持有你的玉牌,如是存糧不足,咱們只好大家餓肚子。」 散淡老人道:「這麼說來,諸位是存心霸佔我這消氣穀麼?」 玉虛觀主道:「是又怎樣?」 散淡老人哈哈一笑道:「諸位既然看上這片狹穀絕地,老夫只好奉送了。」 玉虛觀主怔了一怔,忖道:「當年他被那白髯老人再三羞辱,連吐他臉上幾口濃痰,他都忍了下去,我如想引他發作,恐非易事。」 心念一轉,合掌說道:「穀主修養之深,貧道是已經見識過了,當真是普天之下,不作第二人想,貧道也自知無能使人心動喜怒之念。」 散淡老人笑道:「觀主,咱們是多年棋友麼?雖然老夫這幾年來,未再到觀中和觀主下棋,但數年交往之誼,老夫並未忘懷……」 玉虛觀主眼睛一亮,接口道:「穀主答應收留他們了?」 散淡老人搖搖頭,道:「觀主猜錯了。」 玉虛觀主道:「那麼你有什麼事?」 散淡老人道:「把玉牌還給我。」 玉虛觀主雖是看破紅塵,遁身世外的人,也不禁聽得怒火直往上沖,冷笑一聲,道:「原來穀主想收回玉牌。」 散淡老人道:「那本是老夫之物,難道我不該收回麼?」 玉虛觀主冷冷說道:「哀莫大於心死,我還道你真的是心死情枯的人,想不到啊!你竟然還有收回玉牌的私心!」 散淡老人笑一笑,道:「觀主乃世外之人,早已看破了人間的悲歡離合,七情六欲,怎的還會有這樣的火氣。」 玉虛觀主道:「我雖遁身玄門,但我還是人,有血有肉,說到斷情絕義,比起你穀主,貧道是自知難及萬一……」 回目望了葛元宏等一眼,接道:「貧道等來此之前,早已和諸位說過,咱們縱冒萬死而來,也未必能使消氣穀主心中感動,看來咱們這一趟是白來了,貧道愧對故友,實已無能為力,這玉牌由你們手中取得,只好再交還你們了,如何處理,由你們自己作主吧。」 葛元宏接過玉牌,目注散淡老人,道:「老前輩,家師在大變臨頭之際,交代晚輩等來此見老前輩,想來家師和老前輩定然早有約言,可惜家師不在此地,約言為何?除了你老前輩外,再也無人知曉,老前輩一口否認,我們自是無法……」 散淡老人神色一直保持著漠然的平靜,淡淡一笑,接道:「你這話,是揣測之言呢?還是有所根據。」 葛元宏道:「晚輩雖然無明確的證據,但卻是言有所本。」 散淡老人道:「你說出來聽聽看?」 葛元宏道:「家師交遊極廣,結識了不少武林高人,如是未得老前輩有所允諾,決不會在大難降臨之時,囑咐我等來此晉見你老前輩了。」 散淡老人道:「這是事出有因,查無實據的說法,老夫不能認定你說的有理了。」 葛元宏道:「晚輩還有一項旁證。」 散淡老人道:「請說吧!」 葛元宏道:「這玉牌是老前輩隨身佩帶之物,足見珍貴,何以會落入家師之手?」 散淡老人道:「老夫說過了,是老夫下棋輸給令師的了。」 葛元宏一皺眉頭,道:「老前輩既如此說,晚輩們算是白跑了。」 散淡老人微微一笑,道:「世上不如人意的事,常常十之八九,你們也不用太灰心了。」 葛元宏只覺一股悲憤之氣,直沖上來,舉起手中玉牌,自言自語地說道:「師父啊!師父,這玉牌全無作用,留之何益,徒兒斗膽要毀去它了。」對準一塊山石,摔了下去。 散淡老人急急叫道:「不可捧碎了玉脾。」 但他已喊得晚了一些,葛元宏滿腹的憤怒,都發洩在玉牌上,似乎用盡他畢生的氣力,那玉牌投向三尺外的石岩上,他要將玉牌擊成粉碎,發洩心中的悲憤。 天下最好輕功,最快身手,也無法挽救那玉牌的命運了,沒有人能夠在那樣短的距離中,那樣快的速度中,接住玉牌。 但散淡老人做到了,右手揮動之間,似乎帶起無比的吸引之力,像魔掌一樣,在間不容髮之中,接住了玉牌。 夕陽射進狹穀透射一片金色光芒,照射在玉牌上。 一直是神情冷漠的散淡老人,此刻卻似乎有著很大激動,雙目中蘊含著清澈的淚光。 他反復瞧著手中玉牌,像要從玉牌中找尋出什麼? 玉虛觀主驚異了,他想不通一個人能夠任人唾面不拭,怎的還會對一面玉牌那樣愛惜? 散淡老人緩緩收起玉牌,目中閃動著冷電一般的神光,掃掠了葛元宏等一眼,道:「孩子們,令師要你們來見我,可曾告訴你們為了什麼?」 葛元宏一怔搖頭道:「沒有,家師沒有說明。」 他雖然明識道這答覆極不妥當,但卻不能用師父的名號說慌。 玉虛觀主道:「陳府大變,家破人亡,陳道隆遣弟子來此晉謁,用心自然是要把他們收列門牆,傳授絕技,日後也好為家門復仇。」 散淡老人搖搖頭,道:「陳道隆不是這樣的人,這想法會玷污了他的俠名。」 葛元宏道:「家師心胸廣大,氣度恢宏,決不會為了私人的仇恨,要我等來此驚擾老前輩。」 散淡老人笑一笑,道:「這才是陳大俠的為人。」 他臉上的木然神色,突然間消失不見,代之而起的,是一種奕奕神彩。 刹那之間,散淡老人似是換了一個人般。 葛元宏欠身一禮,道:「看來,老前輩對家師的為人,十分了然。」 散淡老人道:「如是令師不把我引為知己,也不會在危難之際,想到老夫了,更不會讓你們冒險犯難,千辛萬苦的來找老夫了。」 玉虛觀主合掌一禮,道:「穀主……」 散淡老人笑一笑,接道:「咱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玉虛觀主接道:「貧道慚愧得很!相交這多年,我一直不瞭解你!」 散淡老人道:「滔滔人間,能夠瞭解老夫的,老夫也只遇到一個陳道隆。」 葛元宏道:「這麼說,老前輩和家師相知甚深。」 散淡老人微一頷首,仰首望著天上一片浮動的白雲,自言自語的說道:「是三年前吧!令師在玉虛觀中,曾和老夫談論到過江湖情勢,勸老夫出山為武林生靈,略效微勞,但老夫早已心如死灰,枯井難波,所以,並未答允令師。」 玉虛觀主道:「陳大俠他可曾和你談過他門下幾個弟子的事?」 散淡老人道:「談過,他勸老夫出山,未獲老夫允諾,曾推薦他幾個弟子,轉入老夫門下……」 玉虛觀主喜道:「你答應了。」 散淡老人道:「沒有答允,但也沒有拒絕。」 玉虛觀主道:「你說了半天,究竟是答不答允?」 散淡老人道:「如是老夫沒有收留他們之心,你們也無法進入消氣穀了……」 臉色突然間轉變的十分嚴肅,雙目中神光如電,緩緩由葛元宏、譚家麒、陳公子等臉上掃過。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目光,葛元宏只覺那目光有如利刃一般,直透內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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