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八荒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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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夫人留下解藥,揮手一彈,道:「請接住你的毒藥。」 兩粒黃豆大小的藥丸,直向李少卿飛了過去。 李少卿伸手接下,卻感到掌心隱隱作痛,不禁一呆,道:「十年不見,你的內功越發精進了。」 陳夫人道:「我證明了確是解藥,我會獻身,你如是騙了我,就準備替我收屍。」凝目向水中望去。 那藥物毒性甚烈,片刻之後,陳夫人已感覺自己全身發燒,臉上也泛現出片片黑斑。 李少卿道:「令郎服用的,只有半粒毒物,所以,毒性發作得緩了一些。」 陳夫人不理會李少卿,全神貫注地向水裡瞧去。 又過了一盞熱茶工夫,陳夫人臉上黑斑,變成了一片黑氣,同時,也覺出體熱漸升,正和愛子毒發徵象相同,立時服下解藥。 但覺一股涼意,由丹田向四肢伸展,片刻之後,臉上的黑氣也消失不見。 李少卿微微一笑道:「這藥毒很激烈,但解藥對症,更具神效,夫人之毒,已經全部解去了」 陳夫人道:「既是對症之藥,為什麼犬子尚有餘毒呢?」 李少卿道:「那是我控制瞭解藥的用量,他服用的解藥,只能壓制三天毒性,過了時限就藥消毒發。」 陳夫人收起指在前胸的匕首,道:「你去拿解藥給我。」 站起身子,直向木榻行去。 李少卿道:「夫人性子剛烈,在下知之甚詳,我如先給你解藥,難免一場惡戰了。」 陳夫人道:「那要如何?你才肯放心。」 李少卿臉上掠過一抹邪惡的笑意,道:「這要夫人費心了。」 陳夫人木然道:「好吧!你轉過身去。」 李少卿笑道:「解藥不在我身上存放,夫人如想賭賭令郎的生死命運,儘管出手暗算。」 口中說話,人卻依言轉過身去。 陳夫人冷冷說道:「我不會和你一樣卑鄙,言而無信。」 舉步跨上床榻,展開綾被,解衣寬頻,除下了身上的衣服。 她舉動很慢,心疼如絞,淚水如斷線珍珠,滾落在粉紅色的被面上。 足足化去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把身上的衣服脫完,但卻把蝴蝶鏢及匕首,留在枕邊。 李少卿等的不耐,沉聲說道:「夫人,在下可以回過身麼?」 陳夫人木然說道:「你轉回來吧!」 李少卿轉過身子,望了棄置榻邊的衣服一眼,道:「夫人的家傳蝴蝶鏢,獨步江湖,想必帶在身上了?」 陳夫人舉起雪藕似的粉臂,連連揮動,七枚蝴蝶鏢連續飛出,嵌入了對面的粉紅壁間,道:「李少卿,你還怕些什麼?」 李少卿道:「夫人身旁,還有一把匕首。」 陳夫人道:「這我要留著保身自絕之用,你交出解藥,我才能交出匕首。」 李少卿微微一笑道:「夫人接著。」右手一揚,一個玉瓶,飛了過來,人卻極快拿過榻旁衣服。 陳夫人打開瓶塞,倒出一顆藥丸,仔細瞧過,上面果有一個極細微針眼。 李少卿道:「解藥一直帶在我的身上,只是夫人愛子心切,不敢冒險罷了,兵法雲,『攻心為上』,夫人心中先輸了,所以處處受制。」 不待陳夫人回話,轉身出室而去。 片刻之後,重又行了回來,說道:「夫人衣服,已被在下藏起,償我心願之後,在下自會交還衣服,先行離此,解藥已在你的手中,你應該放心了。」 陳夫人木然一笑,道:「李少卿,你可知道,你玷污了我身體之後,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麼?」 李少卿道:「以你生性的剛烈,應是個橫刀濺血而死的局面,但目下的情勢,你卻無法自絕。」 陳夫人道:「你認為我會苟安偷生的活下去。」 李少卿笑一笑,道:「不錯,有兩個重大的原因,支持你忍辱負重的活下去。」 陳夫人神情肅然,緩緩說道:「你說說看,什麼原因?」 李少卿道:「你的孩子還小,我已看出你作母親的親情之深,你大約不會忍受自己的骨肉,有一個後娶的繼母。」 陳夫人冷然一笑,道:「還有一個什麼原因?」 李少卿道:「你們夫妻情深,就算陳道隆知曉了這件事情,也不會把你休出門去。」 陳夫人道:「我該如何?那是我的事,不用你多費心了。」言罷,緩緩閉上雙目。 李少卿道:「陳夫人,你還有一把匕首?」 陳夫人右手一抬,一道白光,由那纖巧的玉掌中,飛了出來,啪的一聲釘在木門上,那扇本來半啟的木門,也被這匕首一撞之力,蓬然一聲,關了起來。 李少卿笑一笑,道:「這地方不會有人,夫人飛刀關門,未龜是太過多慮了。」 陳夫人仍然緊閉著雙目,冷然說道:「李少卿,我雖然未著衣衫,手無寸鐵,但我仍然可能會改變主意,你不要太過激怒我。」 李少卿緩緩行到榻前,伸手解開了身上的衣扣,抬腿跨上木榻。 為了拯救孩子,陳夫人忍受了最大的羞辱。 李少卿得償了心願,但陳夫人在極度愧恨和羞辱的感受中,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陳夫人從悲痛的暈迷中,醒了過來。 睜眼看去,只見衣褲堆放榻邊,李少卿早已不在室中。 一張白箋端放枕邊。 陳夫人隨手取過,凝目望去,只見上面寫道: 「十年心願,我為卿狂,不知是恨是愛?密林小築,一番雲雨,不知是債是孽?」 陳夫人咬咬牙,撕碎手中的白箋,緩緩坐起身子。 伸手摸出藏在枕下的解藥,雙目中淚如泉湧。 但為了拯救孩子,她必需忍辱負重的活下去,至少,也要把解藥送回去。 她緩緩穿上衣服,茫然地行出了瓦舍。 這時,不過太陽下山的時候,西方天際,幻起絢爛的晚霞。 雖只是不到一天的時光,但對陳夫人而言,這變化太大了,她像經歷過數十年,人間的一切都似是和她有了很遙遠的距離。 哀莫大於心死,陳夫人的心死了,活著只是一具軀體。 死亡迴旋在腦際,她覺得慚對自己的丈夫,只有死亡,才能洗刷去內心慚疚。 但母愛又支持著她活下去。 這是碎心絞腸的痛苦卻又是那樣尖銳地對立,矛盾。 為了孩子的性命,陳夫人懷著滿腔悲痛,重回到忠義俠府。 一夜賓士,使她愁苦的臉上,又增加了一些倦容和風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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