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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鄧公玄嘆息一聲道:「家父本已歸隱,絕意江湖,只緣令堂與家父系莫逆之交,風聞令堂失竊避毒寶珠,遂命在下四出查訪,稍盡棉薄,如今三湘群英畢集,在下無意得知凶邪意圖欲向姑娘不利。」

  谷中鳳詫道:「小妹想不出其中原委,那意圖向小妹不利之凶邪,定為少莊主查悉。」

  鄧公玄搖首道:「在下尚未查明,但今晚三更時分,必有舉動,兩位姑娘務請留神,風聞谷姑娘已探知殺害川南三煞主凶,那主使三煞盜物之人豈甘得而復失,故而……」

  谷中鳳嫣然一笑道:「小妹已明白了,意圖向小妹不利之人即是川南三煞身後主使人。」

  鄧公玄道:「一點不錯,然在下窮究心力尚未查出一絲端倪,谷姑娘是獨自一人前來麽?」

  谷中鳳略一沉吟,道:「家母門下已自追蹤趕來,大概也就到了!」

  鄧公玄點點頭道:「在下就住在鄰院,彼此可以呼應,為防姑娘隻身力薄,是以來此煩瀆……」

  忽聞院外起了一片嘈雜爭吵聲,谷中鳳耳力甚好,聽出爭吵語聲中似有南宮鵬飛口音,不禁心頭狂喜,正欲出外探視,突聞一低微語音送入耳中:

  「谷姑娘,不可急著出外,南宮鵬飛為老化子攔著命他趕來衡山,他已易容喬裝,你不妨以本門多年未見師兄相認,以免鄧公玄起疑。」

  谷中鳳聽出是前輩丐俠龍騰霄語聲,強自壓抑著喜形於色,柳眉微蹙,只見鄧公玄怒道:「天色未晚,就膽敢生事,待在下稍施懲治,免得他們目中無人。」說著轉身快步走去。

  邱慧珍向谷中鳳正色道:「谷姐姐,你聽出鄧公玄話中語病麽?」

  谷中鳳不禁一呆,詫道:「什麽語病?我怎未察出。」

  邱慧珍道:「他既知三更時分有凶邪來此生事,又言無法查明其人,豈非前後矛盾麽?」

  谷中鳳嫣然一笑道:「賢妹玉雪聰明,自愧不如,我等暫以不變應萬變,自然察出其中蹊蹺,我們出外瞧瞧吧!」

  話說鄧公玄急步跨出院外,只見一方長的天井中店夥向一面色冷漠如冰中年人詆毀辱駡。

  那中年漢子穿著一襲洗滌得極為乾淨的陳舊灰衣長衫,鬚髮淩亂不整,寒著一張臉一語不發。

  鄧公玄沉聲道:「店家,何事爭吵?」

  店夥擺著一付盛氣淩人神態,指向中年漢子冷笑道:「敝店上房已住滿,這人蠻橫無理,強索兩位姑娘所住的獨院,並言兩位姑娘住不了這多,分住一間何妨,我道是客人住店,無異財神上門,小的那有望外椎之理,但這間獨院已為兩位姑娘包下,說什麼也不肯聽,小的拚命攔著,為此發生爭吵,鄧相公評評理看,是否小的狗眼勢利。」

  鄧公玄目光上下打量中年漢子一眼,抱拳微笑道:「尊駕這就不對了……」

  語尚未了,中年漢子兩眼一瞪,道:「大爺住店給錢,有什麼不對,閣下狗咬耗子,未免多事!」

  此刻,鄧公玄身後已奔來四個帶刀大漢,想是鄧尉門下高手,一人桀桀怪笑道:「尊駕無事生非,狂妄無忌,諒系自負武功……」說時,已自欺身電閃,呼的一刀劈出。

  刀沉力猛,嘯聲悸耳。

  中年漢子冷冷一笑,巍然凝立,不試不避,待電奔寒芒堪近胸前,忽地右臂疾伸,右腿一招「魁星踢鬥」飛出。

  只聽一聲狂叫,那人股間如中千斤重擊,身形飛撞向一方磚牆,轟然大響墜地昏厥過去。

  那中年漢子仍是冷漠如冰,渾如無事人一般,右手多了一柄鋼刀。

  鄧公玄不禁心神大駭,他竟然瞧不出中年漢子用何手法奪去屬下手中兵刃。

  驀聞一聲嬌叱,邱慧珍迅疾如電掠出院門,嗖地一劍攻出,震出五點眩目寒星襲向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倏地飄出七尺,鋼刀一揚豎指,緩緩一招「獨釣寒江」砍出。

  刀招平實無奇,卻含蘊著一股無形淩厲的潛勢,邱慧珍只覺全身均在對方刀勢之下,若不出奇制勝,恐先機盡為所克,不禁柳眉一剔,眸中泛出一抹殺機,忽聞谷中鳳喝道:「且慢!」

  谷中鳳身形一動,閃在兩人當中,嫣然一笑道:「丁師哥麼?」

  中年漢子刀勢一撒,鼻中輕哼一聲道:「你還認得我這師兄麼?」

  語聲森冷如冰,令人不寒而慄。

  谷中鳳笑靨如花道:「長遠未見,師哥又無複當年容顏,如非丁師哥使出獨門刀法,小妹無法辨認,師哥還是當年習性不改,請入內坐敘吧!」

  中年漢子冷冷一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著跨步踏入院中。

  店夥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只是發怔。

  谷中鳳和顏悅色道:「店家,不知者不罪,誰來怪你,速送上酒菜就是。」

  店夥喏喏連聲奔去。

  谷中鳳又向鄧公玄邱慧珍各施一禮,道:「我這師哥,面冷心熱,人卻不壞,若有忤犯之處,請看小妹薄面見諒是幸。」

  鄧公玄微笑道:「谷姑娘此話在下未免有愧,我這屬下恃強出手,理該嚴懲。」說看回面喝道:「還不抬回房去。」

  三個帶刀大漢慌忙扶起昏迷在地同伴,一躍騰上屋面,翻下鄰院。

  谷中鳳偕同鄧公玄邱慧珍回房中,只見中年漢子踞坐在一張八仙桌上首,蓮步急趨,襝衽一福道:「小妹拜見師哥,這多年來四出探訪師哥下落,怎料石沉大海,一無音信。」

  中年漢子道:「你怎麼找得著,愚兄厭惡是非江湖,薄田五畝,茅屋一棟,躬耕務農,差堪溫飽,何等逍遙自在。」

  谷中鳳盈盈一笑道:「師哥年未四旬,便已看破世事極是難得,此次師哥再出江湖意欲何為?」

  中年漢子兩眼一瞪,沉聲道:「還不是為你而來!」

  說著右掌一揚,三根流芒疾逾奔電穿過窗紙射出。

  只聽窗外一聲輕哼,帶出疾逾風聲而去,顯然負傷遠揚逃去。

  鄧公玄大感震驚,察出中年漢子暗器手法沉勁詭異,三根流芒飛針方欲穿破窗紙之際,突然散開,作品字形射出,忖道:「北海武功怪異竟超出武林傳聞,不若自己想像之弱。」

  谷中鳳目露感激之色,中年漢子一揮右手冷冷說道:「不用謝我,你探出一些眉目麼?」

  盛氣淩人,倨傲冷漠,令人難耐。

  谷中鳳搖首答道:「尚未查出端倪!」

  中年漢子冷笑道:「你可是實話?」

  谷中鳳忙道:「小妹焉能欺騙師哥,如有虛假,甘受重責。」

  中年漢子忽喃喃自語道:「這就怪了,為何均謂你已查明線索,主使川南三煞凶邪門下須把你生擒活捉。」

  谷中鳳道:「師哥必已探明川南三煞身後凶邪何人,可否見告。」

  中年漢子兩眼一瞪,冷笑道:「我如知道,還來問你!」

  谷中鳳默然不語。

  鄧公玄邱慧珍只覺此人冷漠傲慢,委實氣忿難忍,無奈系人家師兄妹間私事,不便參與,面色異樣難看。

  店夥恰巧走入,送上酒菜。

  谷中鳳笑道:「小妹該死,忘了與兩位引見我這位面冷心熱的丁汝楚師兄。」說著向丁汝楚嫣然一笑道:「師哥,這位是鄧尉梅隱鄧壽彭老前輩少君鄧公玄,這位是野人山坎離老前輩愛徒邱慧珍姑娘。」

  丁汝楚冷冷一笑道:「幸會!」

  鄧公玄不禁氣望上撞,目蘊怒光,谷中鳳忙以眼色制止,笑道:「師哥,多年未見,今晚不期重逢,小妹敬酒一杯如何?」

  在丁汝楚面前滿滿斟了一杯,示意鄧公玄邱慧珍二人就坐。

  邱慧珍意似不願,立在原處,一動不動。

  鄧公玄道:「在下還有事得辦,恕不奉陪了!」抱拳略拱,轉身昂然走出室外而去。

  丁汝楚眼皮略翻,目露不屑,微微冷笑一聲,舉杯獨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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