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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第二十九章 智珠如神

  天臺為仙韋嶺東支,壤接括蒼雁蕩四明金華諸山,崖壑瑰奇,風影秀麗,為佛教名山勝地,與五台峨嵋相擬,毫無遜色。

  因其形勢崇偉,綿亙如屏,六朝陶弘有雲:「山有八重,四面如一,當牛鬥之分,上應台宿,故曰天臺。」

  天臺絕頂華頂峰終年雲海茫茫,積絮堆棉,聚散靡定,瞬息萬變。

  雲霧繚繞中隱隱現出數十條人影掠登飛躍,只聽塞外人魔藍景輝語聲道:「老朽昔年飄泊江湖,行蹤如寄,曾三履生台華頂,天臺一派雖習武功,但罕有露面江湖,尤其華頂寺主持普元禪師數十年未曾離寺一步,戒律甚嚴,卻料不到令祖竟潛隱在華頂寺內。」

  哈智答道:「先祖棲隱在峰後千丈岩壁之下,本來不由華頂取徑,為恐老賊先我等而至,沿途必有伏樁,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霍文翔偕同林鳳珠虞鳳棲諸女率先施展「平步青雲」身法掠登華頂,天風狂勁,倍極艱辛。

  華頂寺規模宏偉,鐵瓦鋼索,飛簷七重,氣象巍峨,山門前矗立著兩株巨柏,霜莖古幹,峭拔入雲。

  一株柏樹前正駐立著霜鬢銀髮老僧,手持念珠眺望雲海,忽發現霍文翔等數十人,魚貫登山而來,不禁面色微變。

  塞外人魔藍景輝一躍掠前,抱拳含笑道:「普光禪師,還認識我藍景輝麼?」

  普光大師和掌合十道:「藍施主,別來無恙。」

  藍景輝哈哈大笑道:「禪師想必功行精進,藍某依然故我,數十年來尚是萍蹤如寄,今日偕同江湖同道一覽天臺華頂雲海之奇,不欲驚擾禪師。」

  在藍景輝與普光禪師答話時,霍文翔哈智等十數人正轉過寺牆繞至峰後。

  哈智向霍文翔道:「這茫茫雲海,視界不清,哈某本輕車熟路,但少俠不然,如不慎失足,則粉身碎骨,絕壁之下十數丈有兩株老藤,可緣身而下,但天風狂勁,藤枝憾晃易於失手,還望少俠及諸位當心一二。」

  霍文翔含笑道:「多承指教,但不妨事。」說著取出天蜈珠,紅光燭照清澈,將雲霧逼開十丈方圓,強勁天風驟然受阻減弱。

  哈智神色一喜道:「少俠有此奇珠,哈某可謂杞人之憂了。」

  霍文翔哈智相距三丈並列施展壁虎功貼著峭壁揉下十餘丈。

  哈智忽高聲道:「少俠右手移動五寸就可握住老藤了。」

  霍文翔如言移動右手,只覺觸及一晃搖不定粗徑如碗的老藤,忙五指握住身形一個疾轉,高聲招呼崖上堵女群雄順序而下。

  哈智霍文翔身落絕壑,只見崖角隱現出一角屋簷,簷下背立著一個黑衣老者,不防兩人在千仞峭壁上飛瀉而下。

  只覺身後落足微響有異,迅疾轉面後顧,但霍文翔出手極快,一指虛空點出。

  那黑衣老者只覺一縷指風如山重壓,氣脈立斷,臟腑盡靡,聲卻未出便自倒地死去,七孔中滲出殷紅血液。

  霍文翔低聲道:「老賊已先我等而至,哈老師且慢躁進,待在下潛入一察究竟。」說時已自身形疾閃掠至屋角,輕輕推開一扇虛閉的木窗,驚鴻疾閃入去,只聽鄰室中傳來鐵少川的語聲道:「大嫂還請三思而行。」

  語聲平和,如話家常,不帶半點火氣。

  霍文翔貼近板隙望去,只見一青衣老嫗面對著佛面人屠鐵少川而坐。鐵少川和顏悅色,一手捋須,口角噙著微笑。

  但聞青衣老嫗嘆息一聲道:「既然如此,老身當陪同恩公前往嵩山,犬子不敢不遵,但老身須收拾隨身之物後起程如何?」

  鐵少川微笑道:「大嫂請便。」

  青衣老嫗緩緩起身一轉,向霍文翔藏身房內推門而入。

  霍文翔身法迅快如電,與青衣老嫗擦身而過,掠在鐵少川之前,冷冷發出一聲低笑……

  佛面人屠鐵少川幾疑置身夢境,不信這是事實,瞠目色變,厲聲道:「原來是你!」

  霍文翔微笑道:「不錯,正是在下。」

  青衣老嫗入得里間,只見人影疾閃而過,穿向廳堂,不禁一怔,心疑老賊隨來爪牙,聞聲才覺非是,偷覷望外,但見霍文翔風采翩翩,宛若玉樹臨風,暗贊道:「好人品!」

  突然羅銀姬、秦麗琪閃身而出,羅銀姬低聲道:「這是小婿。」

  秦麗琪如花嬌靨上泛起紅霞,星眸中露出驚喜莫名之色,懸心霍文翔不敵鐵少川。

  只見鐵少川面色稍霽,頷首笑道:「老朽欽佩閣下膽量,但你來此於事無補,老朽率來人手如雲,暗樁密佈,何必逞一時之勇,貽百年之恨,自誤誤人。」

  霍文翔道:「人算不如天算,令主率來人手雖多,但如在我眼中無異土雞瓦犬,不堪一擊,令主倘棄置玉勾斜不用,各憑真實所學一拼,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鐵少川哈哈大笑道:「好大的呵氣。」

  霍文翔正色道:「鐵令主威震武林,一身武學震燦古今,在下江湖末學,無名小卒,令主因何不敢以真實武學爭一高下。」他儘量拖延時刻,容同來助手將老賊黨羽一一殲除。

  鐵少川雙肩微微一聳,道:「你若妄想老朽受你所激,棄置玉勾斜不用,無異是夢想天開。」

  霍文翔朗笑道:「看來鐵令主是個浪得虛名之輩,無怪在五台詐死,以圖蒙蔽天下,殊不知暗室虧心,神目如電,到頭來你還是難免一死。」

  鐵少川厲喝道:「小輩,你道老夫劍鋒不利麼?」肩頭玉勾斜應腕揮出,萬朵金星罩襲而去,帶出—片破空悸耳嘯風。

  霍文翔早已有備,面色凝肅如霜,腳下迷蹤步踏出,嗆啷啷龍吟過處,一招「過雲見日」迎出,劍身平指,似緩突速,芒尖振出一圈日暈,耀眼生眩。

  雙方均是施展的曠絕奇招,只聽響起一串金鐵交鳴之聲,兩人各退了一步,面色由紅轉白,顯然真力耗損過巨。

  鐵少川淡淡一笑道:「閣下是老朽畢生所遇的唯一強敵,劍招之奇已超越武學範疇之外,請問源出何宗。」

  霍文翔知老賊趁著問話時,以便調勻真氣,自己何嘗未有此意,落得見機就機,緩緩答道:「武學一道,源宗於一,淵博精深,浩瀚若海,人生不過百年,未能窮究其萬一,但就各人智慧秉賦參悟其中神奇變化所得成就不難立判。」

  鐵少川道:「閣下說得不錯,但功力火候猶若鑄鐵成器,水漲船高,一絲均勉強不得,閣下年歲輕輕,武學已臻化境,倘非獲遇奇緣,老朽卻不能深信閣下憑藉智慧秉賦而有此成就。」

  藏身房內的秦麗琪柳眉微皺,面現薄嗔道:「娘,你瞧翔弟竟與老賊如話家常,惺惺相惜,您說氣人不?」

  羅銀姬道:「翔兒大智若愚,不慍不躁,雙方均有顧忌,你稍安毋躁。」

  這時,霍文翔已知佛面人屠的心意,他想套出自己武學是否源出星河秘笈,當下微微一笑道:「在下武學一來得自恩師,再端憑悟性,意領神會,觸類旁通,自信較別人成就略高,尊駕謬獎已臻化境,那就愧不敢當。」

  鐵少川見套不出霍文翔半絲真言,面色一沉,道:「今日形勢,已成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霍文翔朗聲大笑道:「說得好,你我放手一拼,強存弱亡,徒費唇舌,無濟於事,不過尊駕玉勾斜雖利,卻也難要在下性命。」

  佛面人屠鐵少川忽地心神猛剔,暗道:「老朽在屋周密佈伏樁,無一不是武功上乘好手,為何不見一人趕來探望,難道都中了這小賊的暗算麼?」愈想愈感不合情理,冷笑道:「狂言無益,手底高下一試便知,老朽不信尊駕孤身一人前來,尚有其他隨來高人,何妨容老朽一見。」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在下僅孤身一人,尊駕何見懼之深。」

  鐵少川面色一變,大喝道:「胡說,老朽縱橫江湖,捭闔武林,從未懼過誰來。」語音突轉森厲道:「哈母之命已懸在老朽之手,可惜閣下竟來遲—步,依老朽之見不如退出此穀,不要誤了哈母性命。」

  霍文翔知鐵少川之言決非危言聳聽,冷笑道:「你乃是武林高人,想不到這等卑鄙毒辣,但你是否料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麼?」

  鐵少川聞言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暗道:「看來這小賊心智行事無一不在老朽之上,此人不除,席難安寢。」當下也不多言,玉勾斜疾出三招,寒飆飄飛,幻化無數寒星,湧向霍文翔周身重穴。

  霍文翔手中射陽劍雖然犀利,但比起玉勾斜不啻雲泥之隔,若硬封硬接,處處受制,決意採取詭道取勝。

  劍光疾閃,流芒簇飛,朝玉勾斜隙縫上滑襲快攻,襲取部位,均是鐵少川意想不到,而且是必使之防護的要害重穴。

  十三招快攻,幾乎將鐵少川逼得手忙腳亂,如非他武功奇絕,以牙還牙,霍文翔差點傷在玉勾斜劍下,是以霍文翔不敢妄啟僥倖取勝之念,沉著應戰。

  突然,鐵少川大喝道:「屋內逼仄,無法施展,你我不如去外面一拼。」

  霍文翔道:「好,尊駕先請。」

  鐵少川劍勢迴旋,寒飆護體,疾閃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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