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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


  青城掌門威靈子跨前一步,面如寒水,向中年儒生道:「施主真是姓哈麼?」

  中年儒生怒道:「在下哈智,昔年武林盟主哈無極乃在下先祖。」

  威靈子道:「何人可證實施主真實來歷,須知此一時彼一時爾,空口無憑。」

  中年美婦道:「青城掌門無須逼人太甚,只怕激起巨變。」

  霍文翔冷笑道:「這倒未必,風聞昔年武林盟主哈無極一身武功威震武林,閣下家學淵源,定然青出於藍,意欲彼此印證高下,若在下不敵,當將鐵手令贈讓閣下。」

  哈智聽出最後一言,不禁怒火沸騰,厲聲道:「鐵手令本是哈某之物,何謂贈讓。」

  霍文翔微笑道:「在下承認鐵手令系令主之物,但決非閣下所有。」

  哈智面色一變,短劍一晃,厲聲道:「我要斬斷你兩隻手臂。」

  劍勢猛吐,流芒電奔,招式之奇,武林群雄畢生罕睹,不禁均為霍文翔捏一把冷汗。

  只見霍文翔肩頭射陽劍已應手挽出,手腕振處,掌中長劍化作森森劍影。

  叮叮數聲金鐵交擊,將哈智劍勢震開。

  哈智只覺震得雙腕酸麻,短劍幾乎脫出手外,不禁大駭,長嘯一聲,劍勢疾展,掣電奔雷。

  霍文翔反腕變招,勢如排浪驚濤,寒飆飛空。

  霍文翔招式神奇莫測,集天下正邪之長,武林群雄瞧得駭目驚心。

  群雄均是名家高手,目光銳利,只覺兩人劍招固然神妙淩

  厲,但拿捏時分之准堪稱歎為觀止,雙方無論哪人只要亳厘之差,封招不及,勢必屍橫劍下。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只聞霍文翔大喝一聲,哈智手中短劍脫手飛出,一溜青虹落在十數丈外。

  霍文翔一柄射陽箭指在哈智前胸,劍光顫動,幻出九朵寒星罩布九處重穴,只微一著力,哈智定必洞胸血濺,橫屍劍下。

  哈智不禁長歎一聲,瞑目待死。

  中年美婦一躍落在哈智身側,淒怨一笑道:「智哥還執迷不悟麼?」

  哈智睜目黯然一笑道:「瑤妹叫愚兄何以自處,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尚有面目偷生於天地間麼?」

  中年美婦星眸微瞪了霍文翔一眼,道:「少俠既獲有鐵手令,懇求少俠將今日之事不可張揚外泄。」

  霍文翔不禁一怔道:「人言甚於河川,縱令在下應允,在場群雄恐無法……」

  少婦嗔道:「癡子,你有鐵手令,即是武林盟主,號令天下誰敢不從,何況此事有關武林大局,若有片言隻字走漏,恐江湖之間,血流盈野,屍橫成渠。」

  霍文翔正色道:「在下何德何能,敢以武林盟主為自任,何況在下年歲甚輕,才智不能服眾,還宜推舉……」

  話尚未了,少林掌門元元上人已自接口道:「霍施主太自謙了,眾望所歸,何須推舉,即使無鐵手令,霍施主乃北斗令閻檀樾傳人,老衲怎敢不馬首是瞻。」

  武林群雄目睹霍文翔武學已臻化境,不由心服口服,鄧遠輝宏說道:「我等均願受盟主驅策。」

  霍文翔赧然笑道:「此事應從長計議,在下愧不敢當。」

  中年美婦向哈智微笑道:「智哥回頭是岸,為何執迷不悟,自誤誤人。」

  哈智默然,欲言又止,仰面長歎一聲。

  霍文翔道:「閣下似有難言之隱,在下雖不才,或能分忱解恨。」

  哈智忽毅然朗聲道:「事至如今,哈某也要放開了。」目注霍文翔接道:「尊駕與諸大掌門請去密室商議。」

  元元上人隨命知客大師招待群雄前往齋堂,擺設數十席素宴。

  密室中,哈智面現淒涼笑容道:「方才哈某聞聽少林掌門稱呼尊駕霍施主,哈某即陷入天人交戰中。」

  霍文翔詫道:「這卻是為何?」

  哈智道:「秦麗琪姑娘少俠想必與她夙識。」

  霍文翔不禁心弦一跳,忙道:「那是在下未婚妻。」

  哈智嘆息一聲道:「風聞尊岳與秦姑娘在大士庵慘罹萬釗毒手,其實乃李代桃僵之策,不但未死,令岳母與秦姑娘已逃至寒舍。」

  霍文翔早就心疑秦麗琪並非夭折之相,聞言不禁喜出望外,張口欲言。

  哈智忙搖手阻止霍文翔的話頭,接道:「家母與羅銀姬前輩,本是同門手足,藝宗魔教,在魔教中本是一雙絕豔美妹,追逐裙下甚眾,其中不乏絕乘武功高手,忌恨先父,進讒先祖,將先父擊成重傷,逐出門外,被家母救走,隱居藏邊,與

  先父療傷,從此不出,十年後生下哈某……」

  此段秘聞武林中人均未聞及,在座之人面露訝異之色。

  哈智接道:「自家母失蹤後,魔教高手紛紛四出搜覓,羅銀姬前輩亦天涯探訪,不知羅前輩為了何故竟下嫁于秦前輩,從此天各一方,音信杳無。

  哈某三歲,先祖已是百歲開外之人,家母便與先父言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我須回家省親一趟,先父遂與家母返回先祖隱居之處,但先祖已坐化,壁上遺言留有鐵手令及洗髓經藏在一處,隱語先奧,一時之間無法悟解……」

  霍文翔忽喃喃自語道:「洗髓經,看來老賊習練洗髓經欲與星河秘笈互爭短長了。」

  哈智望了霍文翔一眼,接道:「不料就在先父家母返回先祖棲隱之處途中,為魔教高手發現,招引同黨暗暗跟蹤,展開來一場慘烈拼搏,先父雖傷體痊癒,武功卻未盡複,而且寡不敵眾,中了九支攻離化血釘,飲恨身亡,家母身負哈某浴血突圍,正力竭欲自刎時,忽救星飛來……」

  霍文翔道:「不言而知,那是佛面人屠鐵少川。」

  哈智點點頭道:「不錯,那時鐵少川還是盛年,丰采翩翩,而且他又未將姓名來歷吐實,他武功看來平淡無常,但平實中含蘊著無窮變化,將腐朽化為神奇,一盞茶時分,把魔教匪徒悉數殲滅。

  當然,匪徒圍攻先父家母時,已耗費真力甚钜,是以鐵少川不遺餘力,但我母子撿回兩條性命,似此恩深如海,沒齒難忘。」

  元元上人低誦了一聲佛號,嘆息道:「哈施主知恩必報,此乃人之常情。」

  哈智搖首黯然一笑道:「話不是如此說的,其實鐵少川惡跡未彰,哈某非因私恩而廢大義,卻因…」說此似礙難出口,仰面欷噓嘆息。

  中年美婦嫵媚笑道:「智哥,事無不可對人言,應澄清武林中人對你的看法,大丈夫設身處地總宜持之以正。」

  哈智頷首笑道:「多謝瑤妹金玉之言。」說著目光掃視了在座群雄一眼,接道:「鐵少川解救了家母後,見哈某根骨奇佳,欲意收作衣缽傳人,但家母不舍,鐵少川其實並未知悉先父來歷,僅家母道出姓名,他竟疏忽未再盤問,似有急事待辦,匆匆道別謂有緣再探訪,時逾七年,鐵少川果登門盤桓,舊事重提,家母婉言江湖中人終無好果,不欲哈某重蹈先父覆轍,鐵少川只好作罷,臨行之際,傳了哈某數種武功心法。」

  青城掌門威靈子道:「諒哈施主性喜習武,令堂舐犢情深,未再堅執己見了。」

  哈智道:「那是哈某受先祖遺言鐵手令洗髓經影響太大,而且難忘先父罹禍之慘,誓必覓獲鐵手令召集天下群雄殲滅魔教,是以苦苦懇求家母允准哈某習武。」

  家母無奈,只好應允,但嚴命未尋獲鐵手令洗髓經之前不准出山。」說著,仰面長歎一聲道:「三十年漫長歲月,埋名深山,母子相依為命,但能說無憂無慮麼?」歎聲淒怨,令人心酸。

  元元上人道:「這三十年中,哈施主尋獲了鐵手令洗髓經麼?」

  哈智搖首道:「未曾,數月前羅銀姬前輩母女突尋上門來,

  家母幾疑夢幻非實,相互擁抱悲泣。

  家母問羅前輩怎知我母子住處,羅前輩謂當年先父與家母未被先祖逐離時他就知情,因同門姐妹情深,不忍回報,毅然判教下嫁與秦錫壽前輩,如今事急求借鐵手令,家母答稱鐵手令尚未覓獲,因此羅前輩母女留下悟研先祖遺言……」說著目露深意望了霍文翔及中年美婦一眼,面上一紅,赧然笑道:「哈某也不怕霍少俠及瑤妹笑話,那秦麗琪冰肌玉膚,天仙化人,哈某私心竊慕,每藉故親近,秦姑娘雖爽朗大方,但言語之間若即若離,為家母瞧在眼中,暗與羅前輩提親,羅前輩謂秦姑娘已許配霍少俠,哈某為此落落寡歡久之,一日鐵少川突然光降舍間,寒喧問好……」

  霍文翔道:「他發現了秦姑娘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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