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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霍文翔迅疾無倫帶上—人皮面具,屹立江濱,三人衣袂飄飛,佇候渡船攏岸。

  一盞熱茶時分過去,渡船緩緩攏向江岸而來,艙中行旅不下三十餘人,只聽一聲嘹亮佛號飄送入耳,艙內忽騰起一具龐大身形,捷逾飛鳥般落在佟青松身前,現出一高大老僧,合十頂禮道:「貧僧大悲,奉敝掌門之命尋訪佟檀樾行蹤,不料在此江邊有緣拜見,可免貧僧奔波江湖之苦。」

  北丐佟青松認出大悲乃少林佛祖殿護法大師,系少林掌門元元上人師弟,一身功力爐火純青,不禁心神微驚,暗道:「溫煥龍之言果然信而有征。」抬目望去,只見三人押著丐幫劍閣分壇壇主鞏吉登岸飛步向身前走來。

  藍景輝鼻中低哼一聲道:「崆峒高手日月金戈賀守潘、北嶽名宿綿掌徐照霞、昆侖大羅手荊萍,有得好戲瞧啦。」

  但聞佟青松雙眉—剔,答道:「不敢,貴掌門尋覓老化子何事,可是敝幫弟子鞏吉做下人神共憤,不齒于武林之惡行麼?」

  大悲禪師道:「這倒不是,因九大門派忽接獲當年武林盟主之鐵手令,指佟檀越等與一不知名妖邪沆瀣一氣,意在顛覆武林……」

  語尚未了,佟青松竟自揚聲大笑道:「請問大師,那鐵手令有多久未出現江湖了?」

  大悲禪師不禁怔得一怔,答道:「屈指算來,已有一百一十五年了。」

  佟青松冷笑道:「大師居然清楚,委實難得,想不到一百一十五年後,鐵手令尚能節制九大門派真是驚人,但不知那持有鐵手令之人是誰?」

  大悲禪師答道:「武林盟主徒孫!」

  「有何證明他確是當年武林盟主哈無極再傳弟子?」日月金戈賀守潘突厲聲道:「九大門派只認鐵手令不認人!」

  佟青松忽伸手道:「拿來!」

  大悲禪師道:「拿什麼?」

  「鐵手令。」佟青松神色激動,怒道:「老化子也只認鐵手令不認人,只要鐵手令是真物,老化於立即自縛,不待四位出手。」

  大悲禪師暗遭:「這老化子確是難惹難纏。」不禁宏聲道:「貧僧恭請佟檀越同往少室,自會見著鐵手令及真主人。」

  霍文翔忽朗笑一聲道:「在下昨晚也遇上一樁怪事,接獲鐵手令,命在下搏殺四位。」

  四人一聞此言,不由面色一變,綿掌徐照霞沉聲道:「尊駕未免信口開河,哪有此事,我等與尊駕夙昧平生,未必就是鐵手令所指四人。」

  霍文翔冷冷一笑道:「那手持鐵手令主人乃一四旬左右中年儒生,指名令在下搏殺崆峒日月金戈賀守潘、北嶽綿掌徐照露、少林大悲禪師、昆侖大羅手荊萍。」

  四人面色一變,徐照霞大喝道:「胡說八道,我等是何罪名?」

  霍文翔道:「那只有鐵手令主人知道了,在下只奉令施行其他概不知情。」

  徐照霞見霍文翔說手持鐵手令主者一點不差,心中將信將疑。

  賀守潘倏地撤出肩頭日月金戈,幻起兩道飛蛇。

  霍文翔身手奇快,右掌迅如電光石火拍了出去。

  賀守潘只覺雙腕一陣酸麻,不由自主地日月金戈脫手墜地,五縷指風已向「天府」穴點到,不禁大駭。

  大悲禪師高宣了一聲:「阿彌陀佛,施主手下留情!」

  霍文翔出手快,撤招亦快,聞聲已自飄了開去,徐照霞面紅耳赤,目露不忿之色。

  大悲禪師道:「三位可否遠離渡口以便敘話。」

  佟青松道:「大師請帶路吧。」隨即向賀守潘笑道:「賀老師稍時知道敗在何人手中就無須心懷耿耿了。」

  賀守潘心中一動,不禁望了霍文翔一眼,暗道:「莫非是他不成?」

  要知霍文翔邇來已名噪一時,望重武林,是以賀守潘轉念一想,心情立即舒泰,忖道:「真要是他,雖敗猶榮。」彎腰拾起日月金戈。

  大悲禪師當先走去,遠離江幹,置身一片長草叢中,轉身微笑道:「各位請席地而從,容貧僧略貢萏蕘之見。」

  只聽大悲禪師長歎一聲道:「敝掌門接獲鐵手令後,即陷在進退兩難中,明知鐵手令為妖邪利用,但武林有一不成文規矩,只認信物不認人,是以不便窮詰來人真實來歷,而敝掌門又深受……」

  說著手指在霍文翔臉上,接道:「這位施主救命大恩,其他各門各派似有同感,陷入進退維谷中,是以掌門想出一個兩全之計。」

  大羅手荊萍嘆息道:「不論霍少俠如何易容,但從曠絕武學上一瞧即知除了霍少俠還有何人,敝掌門自思洪恩難報,何能以怨報德,是以疾趨少室與元元上人商議,因手持鐵手令主者明知諸大門派並非情願,不得不虛應故事,恐其中必另有毒謀,少俠不可不防。」。

  霍文翔道:「四位均是武林前輩高人,睿智卓見但請教益,在下洗耳恭聽。」

  大悲禪師道:「敝掌門說鐵手令事隔百餘年後突現,乖異常情已極,老輩人物既凋謝殆盡,恐貧僧這一輩年歲而知鐵手令者亦寥寥無幾,如非武林各大門派宗譜內記載其事,焉能聽命於它……」

  霍文翔道:「各大門派怎知鐵手令是當年哈無極真物。」

  「問得好!」大悲禪師微微一笑道:「敝掌門也想到此點,但鐵手令記憶體有當年各大門派掌門及武林高手訂盟親筆筆跡,與本門譜諜字跡並無異樣,可見其是真物,但本門第三代弟子中慧性帆智異比,在同輩師兄內出類拔萃,密稟掌門如何應付,敝掌門向來人道明須檢視鐵手令真偽,來人泰然自若將鐵手令交出,敝掌門即交與慧性速往藏經樓上查明。」

  來人道:「何不取來對照便知真偽。」

  敝掌門答道:「本門嚴戒上代遺留重要物事及武功秘譜不得任意移動展開,本應老衲親身前往查對,怎奈施主光降,豈可怠慢失禮。」

  佟青松道:「想必慧性小禪師在鐵手令弄了手腳。」

  大悲禪師道:「雖不中亦不遠矣,慧性擅摹仿別人筆跡,魚目混珠,使人莫察真偽,片刻之間已摹臨一紙。」

  佟青松道:「字箋為百五十年前舊物,新舊有別,雖神似莫辨,亦屑無用。」

  大悲禪師答道:「佟檀越有所不知,本門藏經樓上存得有五百年前各種上品紙張,何況一百餘年前之物。」

  霍文翔讚歎道;「他日光大少林者,非慧性小禪師莫屬。」

  大悲禪師道:「多承霍施主謬獎,慧性於極短時間摹臨已竟,匆匆轉回交與敝掌門,敝掌門送走來人後,立即鑄制鐵手令一隻。」說著探手入懷在代內取出一隻形如佛手模樣,以寒鐵與紫沙銅淬鑄,及一卷圖紙,繪具鐵手令主形象交與霍文翔,面色鄭重,接道:「敝掌門囑貧僧轉告施主,以施主絕世才華,用此贗物亂真,查明來人真實來歷,以假易真,當不是難事。」

  霍文翔接在手中,雙眉微皺,道:「但來人如天際神龍,欲尋覓此人蹤跡,不啻海底撈針。」

  大悲禪師道:「此亦易事,貧僧四人放出風聲,謂捕獲佟檀樾及虞冰後人,此人當自投羅網,敝掌門心疑必是佛面人屠鐵少川毒計。」

  霍文翔不禁神色一變道:「是了,鐵少川形跡飄忽,不即趨回總壇之故,端為遣人以鐵手令奔赴各大門派行事,大概老賊新近未知在何處因緣際會才獲得鐵手令。」說著長歎一聲道:「如果悉依大師所料,稍費心機當使老賊自投羅網,若他假鐵手令驅策隱世已久的武林名宿,則大感辣手。」

  荊萍道:「少俠顧慮得正是,但無論如何,少俠需急傳訊同道,形跡必需隱蔽,設或遇上九大門派奉鐵手令之命擒拿,從速避讓不得拼搏傷人,不然,則正中了老賊的誣陷毒計。」說著取了一張名單。

  霍文翔接過一閱,南僧北丐及恩師閻鵬展均名列榜首,自己也赫然在焉,正邪兩派高手不下數十人,不禁目中精芒電射,怒道:「此賊不除,武林精英遍無噍類矣。」說著抱拳一揖至地,接道:「四位德意可感,但願消弭武林一場大劫,在下當熟思籌一良策。」

  大悲禪師微笑道:「如此貧僧就此告別,珍重再見。」合掌一揖,其餘三人亦抱拳略拱,穿空飄去,縱躍如飛,眨眼杳失。

  虞鳳棲等諸女及金鳳幫高手紛紛飛掠而至。

  霍文翔將大悲禪師此來用意詳告,繼而朗笑道:「老賊雖然狡計得逞,殊知強中還有強中手,少林慧性小禪師竟然洞燭先機,在下預料老賊遭報之慘前未曾有。」接著又道:「我等快走。」

  眾人一行趕奔江岸登舟駛向滔滔波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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