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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霍文翔不禁憶起在修河鎮端木長春無意談起武林知名人物,似曾提起九宮雙環之名,答道:「老英雄可是花展雲大俠麼?」

  老者搖首淒然一笑道:「那是先兄之名,老朽名花九鵬,當年老朽攜眷南游,先兄適在太原神武鏢局充任副總鏢頭,路經探望,不料前夜先兄無故遭人毒手,喪失首級,侄兒亦被點破七陰殘穴,多年來暗中探覓仇家,宛如石沉大海。」

  霍文翔道:「那麼花老英雄為何隱居在此?莫非藏有深意麼?」

  花九鵬一翹拇指,贊道:「少俠見微知著,足見睿智,老朽隱居在此實謀與匪徒親近,尋覓線索,金面老賊是否是殺害先兄的兇手?老賊也曾邀請老朽入夥,但為老朽婉辭推卻,淡泊明志,從不與武林中人來往,藉滅老賊疑慮。」

  霍文翔暗道:「他怎麼說話前後矛盾之極,既謀與匪徒親近,推卻入夥,令人不解。」不禁目露疑詫之色。

  花九鵬似已察知,微微一笑道:「少俠是否感覺老朽之言前後矛盾,其中情形確委實微妙,稍一不慎,便招致殺身大禍,此乃欲近還遠之策,一時之間,甚難言詳盡……」

  這時鄰室又傳來一聲呻吟,花九鵬不禁微蹙眉頭,眼中泛出淒憫之色。

  霍文翔道:「鄰室呻吟,是否令侄,可否容在下察視,在下稍諳岐黃醫理,有道是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說不定在下可減輕令侄陰火焚經,按時發作之苦。」

  花九鵬不禁目露驚喜之色,倏地立起道:「老朽一眼便覺察少俠神儀挺秀,精華內蘊,定身負曠絕奇學,請!」

  霍文翔隨著花九鵬走出室外,只見數室門戶虛掩著,燈光由隙縫透射而出。

  花九鵬重重咳了一聲,道:「客來啦!」

  一扇木門呀地開啟,只見一個慈眉靄目霜發老嫗及一少女迎門而立。

  這少女年約二九,雖布衣裙釵,卻明眸皓齒,柳眉杏靨,清豔照人。

  霍文翔抱拳一揖道:「驚擾伯母與姑娘,深感歉疚。」

  老嫗答道:「少俠少禮!」

  花九鵬笑道:「少俠,你我一見如故,最好免去俗套,這是拙荊和小女素珍。」

  老嫗笑道:「相公真是,少俠來了這麼久,尚未請問少俠尊姓大名,不覺失禮麼?」

  花九鵬道:「少俠濁世神龍,人間麟鳳,身負曠絕奇學,來歷身世自有難言的隱衷,老朽不便出口相詢。」

  霍文翔暗道:「薑是老的辣,老輩人物自有令人欽敬之處。」逐微微一笑,目光凝注在病榻上,只見一少年病骨支離仰睡著,消瘦蒼白,兩眼洞凹失神,面露痛苦難禁之色,暗暗嘆息一聲,走向榻前拿過少年右臂,三指尖撫脈。

  有頃,霍文翔望了花九鵬一眼,道:「令侄自被點了七陰穴脈,即未清醒過,一日之中難得有意識清楚的時候,十二時辰中迴圈不息陰火焚身,照理說活不了半年之外,為何竟苟延三年之久,莫非藉靈藥之助得以不死。」

  花九鵬面現驚異之色,道:「少俠真乃神人,老朽遷來此處已逾兩年十月,遷來時兩月之後,程南淮來訪,堅邀老朽入夥,老朽以舍侄傷重難治,灰心江湖,程南淮幸幸而回,時逾七日,程南淮偕同金面老人再度來此,診視舍侄,蒙金面老人用奇奧手法拍開五處封閉穴道,賜以靈藥一瓶,謂他已盡其能保全舍侄性命,並說普天之下無人能治癒,俟他尋獲了一冊武林秘笈後,即可解救。」說著一笑道:「今日才知武林秘笈乃『星河譜』。」

  霍文翔輕輕冷笑一聲道:「危言聳聽,安知令兄之死不是此賊所為。」

  花九鵬不禁動容道:「老朽也有此疑,怎奈事無佐證……」

  霍文翔道:「事必有因,金面老賊堅邀老英雄入夥必有深意。」

  花九鵬道:「無他,九宮雙環在武林中武功平常,但精擅土木消息之學。」

  霍文翔不禁恍然大悟,遂不再問,翻動病榻少年,道:「王伯母及姑娘退出室外,容在下施治。」

  花九鵬笑道:「老朽尚須防護戶外匪徒突然侵入,免得手足無措,少俠請需用物件時,只須呼喚一聲,拙荊即會送來。」領著妻女退出室外。

  夜空如洗,星移鬥換,時正四更。

  桂林中忽掠來五條魁梧黑影,守著宅門前的巨獒倏地竄起,淩空飛撲而下。

  一人大喝道:「畜牲找死!」

  刀光電奔,劈向巨獒頂骨。

  鋒芒相距巨獒五寸時,巨獒突然身軀一沉,淩空一個疾轉,後爪抓向那人後腦。

  來人均是江湖高手,卻低估了那異種巨獒智慧,又久經花九鵬調教,身軀轉換,爪襲部位,無不暗合上乘武功。

  只聽一聲痛極怪叫騰起,那人被尖銳利獒爪抓裂了尺許長口子,衣破肉綻,鮮血外溢。

  突聞門內大喝一聲,九宮雙環花九鵬疾掠而出,道:「五位朋友登門何事?」

  巨獒疾躍而回,蹲在花九鵬身後,狺狺欲作撲勢。

  來人中一條黑影疾跨出一步,抱拳道:「花老師,咱們令主有請花老師一往!」

  花九鵬不禁一怔,答道:「方才程南淮香主已來過,並未提起,老朽不信真有其事,只怕五位朋友另有用心。」

  「兄弟等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假冒令主之命,實是奉令主傳訊,望花老師請不要與兄弟等作難。」

  花九鵬大笑道:「好說,老朽怎能證明五位身份。」說著面色一沉,接道:「貴上如屬摯誠,除非他親自登門,還可商量,五位請速離捨下,不然哼哼,別怨老朽辣手無情。」

  只聽一聲陰惻惻冷笑道:「花九鵬,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風聞你武功甚高,九宮環堪稱一絕,但雙拳難敵四手,覆巢之下焉能完卵,聽兄弟好言相勸,隨我等前往總壇。」

  話聲甫落,花九鵬右臂一揚,奪目環形寒光三招疾出,幻起漫空環影,帶出悸耳銳嘯,攻向五人。

  五人二躍而開,各立方位,刀光脫手飛出,此退彼進,配合嚴謹,招式辣毒玄詭。

  花九鵬知所來五人無一不是內家名手,五行合運陣法威力驚人,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儘量捱延時刻,不使霍文翔分心。

  十數回合過去,忽由林中傳來一陣朗喝道:「住手!」

  五人聞聲均後躍撒招不攻,只見一虯須老者疾掠而至,抱拳笑道:「花老師,你我別來無恙。」

  花九鵬認明來人,面色微微一變,道:「原來是羅香主,這五位朋友是羅香主手下麼?」

  虯須老者笑道:「是羅某接獲令主密訊,所以命他們前來邀請,但羅某恐花老師不信,所以匆匆趕來,果然不出所料,幾乎鑄成大錯。」

  花九鵬冷笑道:「貴上枉駕寒舍時,羅香主你也在場,花某曾說過人各有志,不必相強……」

  虯須老者不待花九鵬說完,含笑接道:「羅某奉命差遣,身不由己,令主實是為了借重花老師精擅土木消息之學,意欲花老師丈量地形,繪圖監造,為時短暫,府上用度自會按時送上,花老師請別自誤,三思而行。」

  花九鵬聞言,不禁脊骨上泛出一縷奇寒,知道這一去就永無返回之日……

  忽聞一個細如蚊蚋語聲透入耳中道:「花老師不妨應允,誘他們入宅,再一網打盡。」

  花九鵬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容花某收拾一些應用之物,叮囑家小數句,立即動身。」說著身形疾轉向內走去。

  虯須老者以目示意四人,緊緊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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