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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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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猿鳴三聲淚沾裳 大雪紛飛,朔風怒吼,錦宮城外一片銀白、竹籬、矛舍、小橋俱籠罩在鵝毛般雪片之下,四野寂寥無人。 官道上突現一匹快馬,四蹄飛奔,潑刺刺蕩起—片雪塵,騎上人伏在鞍上,一逕沖進城門內。 那匹駿騎似是識途,自動轉往一條寬敞長巷內,飛奔之勢也緩慢下來。 巷尾「連環鏢局」門首石階上立著一個短衣棉鞋,發須斑白老者,他正吸著—袋旱煙,吞雲吐霧,怡然自得。 他忽然發現—騎緩緩馳來,不禁失聲驚道:「那不是盧賢弟麼?」遂忙高呼傳聲入內,縱身一躍,抓住馬鞍,只見騎上人面如金紙,雙眼緊閉,氣如遊絲,忙抱下鞍來,喚道:「盧賢弟,你這是怎麼了。」 鏢局內如風電叫竄出四五條人影,其中一個身著天青長衫,矮瘦精悍中年人,見狀雙眉一皺,低喝道:「速抬入內。」 眾人將傷者抬往大廳放下,矮瘦中年人右掌徐徐伸出,對準傷者後心「啪」的一掌擊實。 只見傷者咳了一聲,嗆出一口渾濁紫黑的血痰,睜開雙目,望了矮瘦中年人一眼,右手在懷中取出一封書信,淒然笑道:「局……主……五……十……萬……兩……白銀……」 話聲未落,忽口耳眼鼻湧出黑血如注,大叫一聲,氣絕而死。 矮瘦中年人甚感困惑,倏地搶過那封書信,拆閱詳觀,不禁面色大變。 原來連環鏢局三月前應松潘將軍之命,護送五十萬金珠至燕京當道奸相,局主鐵臂蒼猿許陽認為茲事體大,途中難免出事,沿途邀請甚多武林名手暗中相助。 鐵臂蒼猿許陽乃昆侖門下,一身武學得白昆侖真傳,江湖中人緣頗廣,走鏢以來從未出過舛錯,可是此次經豫冀邊境丹風嶺下,卻不料遇上蒙面盜賊二十余人,幾乎人鏢俱亡,所幸邀約武林名手趕至驅退,鏢銀安然抵京。 許陽此時目睹書函,幾乎疑心不是事實,一旁老鏢師飛彈銀鏢王子和道:「局主,信中寫些什麼?」 鐵臂蒼猿許陽面色異常難看,道:「王鏢頭,你拿去瞧瞧。」 王子和接過書信,只見函內寥寥數語:「丹鳳一別,時逾三月,五十萬白銀,望七日內備妥存放丞相祠後,草草匆書,毋自蹈覆亡,蒙面人白。」 這—封信,字體潦草塗鴉,言短意簡,並非出自飽學之士手筆,但含恐嚇之意甚明,王子和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道:「如今計將安出?」 許陽冷笑道:「許某創設連環鏢局十數年來,蒙諸位戮力同心,才立下這片其業,雖賺的著實不少,但許某疏於錢財,縱然傾家賠了出去,也值不了五十萬……」 王子和咳了一聲道:「局主別說喪氣話,對頭人既然尋仇問釁,我等如果示弱,照書信去作,也未必能將事平息下去,盡七日之期,局主趕速邀請同道相助。」 許陽忽長歎一聲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可慮的是,丹鳳匪徒迄未知其來歷。」 當下,許陽遣出了九騎快馬,幹練名手,分途邀請同道至友相助。 光陰如白駒過隙,轉瞬已是第六天了,所邀約的人手一個均未見來,連派出之人也未見回報,鏢局中人均憂心惶急,鐵臂蒼猿許陽面色陰冷,負手在室內來回踱步。 這日風雪比往日大,寒冷異常,天空積壓著陰霾雲層,雖在傍午,卻如晦暮,氣氛著實令人鬱壓難伸。 窗外呼吼嘯掠,北風如潮,振動窗紙欲破,突然,啪的一聲,一扇窗木禁不住洶湧朔風被吹了開了。 鐵臂蒼猿許陽不禁一怔,忙躍向窗前伸手推窗。 驀聞一聲陰冷語聲隨風傳來道:「許朋友,限期已至,明曉三更將銀兩送至,不然,可別怨老夫心辣手黑。」 許陽聞聲一按窗沿,身形疾翻而出,循聲撲去,身未落地,只一條黑影似箭離弦射向大雪紛飛遠去杳失。 他知再追也是枉然,對頭人似存心逼自己走上絕境,不由頓了頓足,轉身一躍,穿窗入室。 王子和已先在室,目光凝注在許陽臉上,道:「局主,莫非對頭人來了。」 許陽點頭,鐵青臉不語,走出室外向大廳奔去。 兩人先後步入大廳,只聞戶外隱隱傳來一陣奔馬蹄聲,戛然寂止,一個精壯漢子奔入大廳,抱拳說道:「夏大俠接奉局主書信後,慨允立即趕來。」 許陽道:「李陽,途中無人狙擊麼?」 那精壯漢子搖搖首道:「並未遇上阻撓,順利無比。」 許陽不禁一怔,喃喃自語道:「這就奇怪了。」 他本認為強仇尋釁.絕不容節外生枝,九騎快馬派出,並未寄予厚望,卻不料竟然一路無阻,令人難解。 抬頭望去,卻見那精壯漢子依然肅立原處,擺了擺手,道:「辛苦你了,暫回房休息吧。」 精壯漢子轉身向外走去,尚未跨出門外,忽全身撲栽在地。 許陽及王子和不禁大駭,俯身搶前扶起已是全身冰冷,氣息均無,解衣檢視,並無發現致命傷痕。 王子和目露憂容道:「局主,對頭人存心置我等於死不可,燃眉之急,不可不設法。」 許陽沉聲道:「這個兄弟知道,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生死兩字兄弟置之淡然,目前,李陽之死,顯示途中巳受暗算,只是自己不知罷了,我等無法找出致命傷痕,找出對頭人來歷,對頭人居心叵測,兄弟不勝憂慮他們用心,不僅在連環鏢局,而是挑起一場武林血腥殺劫。」 王子和詫道:「事態有如此嚴重麼?」 許陽面色陰沉地點點頭道:「王老師倘或不信,今晚便可分明。」 果然不幸為鐵臂蒼猿料中,一波未平,接二連三地又來,派出八騎快馬陸續轉返。與第一人一般暗傷突發,七竅流血暴斃。 經此一來,連環鏢局內愁雲黯淡。人人自危,如千斤重石壓在每個人心頭般,深深地喘不過氣來。 彤雲密佈暮靄籠罩,雪,愈加狂勁了,寒風銳嘯侵膚如割,大街上一個頭髮半禿,蓄著兩撇山羊鬍鬚的灰衣老者跨著一匹川馬,緩緩踏雪策入連環鏢局那條寬敞長巷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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