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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冷鴻這幾年來嘗盡千辛萬苦,尋覓北斗令閻鵬展下落,皇天不負苦心人,究竟被冷鴻尋著,要知冷鴻昔年是你心腹左右,一切詭謀毒計俱知悉無遺……」

  鐵少川厲聲喝道:「老朽是何等樣人,怎會受你危言所聳,你先說說看冷鴻形象如何?」

  霍文翔淡淡一笑,詳敘冷鴻穿著形貌,言語神態。

  他並未見過冷鴻本人,但他從冷妻口中得知,頓把立在廳中的冷鴻聽得呆住了,僵住發怔,霍文翔所說絲毫無假.一切皆無破綻,暗道:「這少年是何來歷,竟對自己了若指掌。」心下驚疑不已。

  鐵少川聽得心神猛震,額角上淌出冷汗。

  霍文翔接著說下去:「冷鴻已將家小生死置之度外,隨著閻老前輩前往紫府書生故居搜覓藏寶真圖取出星河三寶,再與你清結武林血債。」

  鐵少川鼻中冷哼了一聲道:「他在作夢,老朽不信閻老兒活在世上。」

  霍文翔道:「信與不信,悉憑於你,以你威震江湖,譽稱武林第一高手,竟效宵小之徒,擄人妻兒,豈不貽笑武林。」

  鐵少川目光暴射怒焰,身形緩緩向霍文翔身前逼去。

  燕霞此時巳激發同仇敵愾之心,暗中伸腕抓向肩頭劍柄,選擇有利方位一擊而出。

  只聽霍文翔斷喝道:「站住!」

  鐵少川道:「你還有何話說?」

  霍文翔森冷的面上泛起一絲得意的笑容道:「請問有在老前輩兩掌一指之下逃生之人麼?」

  鐵少川不禁一怔,道:「尚未有過。」

  霍文翔傲然一笑道:「老前輩倘再走前一步,你我出手一擊,恐眼前濺血三尺,橫屍兩具。」

  鐵少川果然為霍文翔氣勢所懾,因多少年來從未曾有生還他掌下之人,不禁悚然停步,沉聲道:「你倒狂妄自負,老夫掌下絕無逃生之人……」

  霍文翔冷冷笑道:「在下不是好生生地活在這兒麼?」

  鐵少川厲聲道:「天星掌力之下,絕難活半個對時,老朽當眼見你肝腸寸裂,七竅噴血而亡。」

  霍文翔忽地輕笑一聲道:「在下掌力也非尋常,老前輩現在是否感覺小腹之上麻癢稍止,變為針砭火焚,如不立即運用本身功力封閉穴道,搜宮療作,日後恐始終身之恨。」

  顯然鐵少川正如霍文翔所說一般感覺,不禁心神大震,忖遭:「這小輩一身高絕武功不知是何人所授,他出手投足卻找不出一絲閻鵬展武功心法,自己如不改弦易轍,恐討不了好處。」

  他堅信霍文翔所言是實,冷鴻既與閻鵬展同在一起,如不立即截擊,日後將死無葬身之地。

  鐵少川有甚多疑問欲相詢霍文翔,無奈此時此地不便出口,眼珠微轉,面色始終鎮如常,哈哈大笑道:「老朽功力精湛,你雖得天獨厚,秉賦奇佳,但究嫌火候不夠,怎能傷得了老朽。」話聲略頓,又沉聲道:「老朽相信你所言屬實,煩勞通知冷鴻,他如願念妻兒生命須立即趕返請罪。」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隻精巧白玉小瓶,傾出一粒朱紅藥丸,接道:「這丹藥可使你掌傷複元,但必須把話帶到,免誤了冷鴻妻兒性命。」

  只見佛面人屠鐵少川微微一笑,將丹放在案上。

  燕霞突出聲道:「這丹藥吃不得。」

  鐵少川道:「燕姑娘怎知老朽這丹藥吃不得。」

  燕霞冷笑道:「久聞你笑裡藏刀,口蜜腹劍,這丹藥如服下,神智立為你所控,那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依姑娘看來,還是不服下為好。」

  鐵少川沉聲道:「不錯,老朽素有心辣手黑之名,但非宿仇強敵,絕不輕易施展毒手,要取你四人之命,不過是老朽舉手之勞而已……」話聲微頓,又微笑道:「老朽本想贈姑娘兩粒藥,救治你那僕婢二人,既然姑娘有所心疑,只有暫作罷論。」說著緩緩轉身飄然而去。

  大廳內立時岑寂無聲,平靜如水,僅戶外傳來風送樹濤,一片沙沙,不時天井上風刮過來兩三片萎黃樹葉,平添了一種淒涼氣氛。

  霍文翔只望了燕霞姑娘一眼道:「多謝姑娘指點之德。」身形慢慢向一把太師椅走去,欠身坐下,閉目合睛,宛如老僧入定,不聲不語。

  天色近暮,大廳內漸漸昏暗下來。

  翠萍低聲道:「這人言語神態冰冷,似不盡人情,身在危中還坐在這裡,不籌思逃出之策,等死不成。」

  燕霞怒目一瞪翠萍,道:「他身負極重的內傷,如不調息行功自療,怎能逃出老贓密佈伏樁之外。

  翠萍道:「那麼除了服下老賊丹藥外,絕無活命之望是麼?」

  只聽霍文翔道:「未必見得,不過壁縫有耳,姑娘還是不宜出聲為妙。」說著朗聲笑道:「在下不信活不了半個對時。」

  忽地隨風傳來鐵少川森冷的話聲道:「且慢狂妄得意,半個對時內老朽取賭你禁受不住傷痛,自會眼下那粒老朽秘制靈丹。」

  霍文翔冷冷答道:「那你等著瞧吧!」

  佛面人屠鐵少川並無回答,天色已晚,大廳內幽暗異常,霍文翔伸手入懷取出一支短短紅燭,扇開夜行火摺,燃著了燭芯,擺於八仙桌上,映得整座大廳有著謎樣的氣氛,昏紅如夢。

  燕霞只覺霍文翔舉動莫測高深,忍不住說道:「少俠是否還有後援。」

  霍文翔道:「在下孤身前來,怎還有什麼後援。」

  燕霞詫異道:「豈非坐以待斃。」

  霍文翔微笑道:「六個時辰後,在下自有脫身之法。」言畢,再度閉上雙目。

  燕霞只覺霍文翔神態委實傲慢,既不詢問自己來歷姓名,又不問自己陷身此宅經過,冷漠無情,不禁泛起憎惡之心,身形往天井側走去。

  霍文翔道:「姑娘最好不要走出這間大廳。」語音冷漠,雙眼迄未一睜。

  燕霞不禁一怔,心贊佩霍文翔銳利的耳力,卻憎恨他那冷漠無情的神態,冷聲笑道:「我如非一奴一婢身罹老賊指力內傷,投鼠忌器,早就闖出此宅了。」

  霍文翔聞言冷冷答道:「老賊倘非投鼠忌器,姑娘那還有命在?」說著喟然長歎一聲道:「人間自有真摯情,患難風雨共同舟。」

  燕霞心中一動,剪水雙眸一瞬不瞬凝視在霍文翔臉上,她聽出語音稔熟,似在何處聽過,但一時之間想它不起,眉宇間不禁浮泛迷惘神色。

  霍文翔睜開雙目,懷中取出一荷葉紙包,道:「三位諒已腹中饑餓,在下途中買得一包鹵菜,聊可充饑,三位稍安勿躁,一俟天明,自有脫身之策。」含笑放在桌上,仍自回身坐下閉目調息行功。

  燕霞已感腹中饑餓難忍,謝了一聲,打開荷葉紙包,只見是一隻醬鴨,已然分切好,肉厚色紅,香味撲鼻,立與冷鴻、翠萍分食。

  約莫一個時辰,忽隱隱傳來呱呱低鳴,聲音似極遙遠,但廳內四人聽得極為清晰。

  霍文翔精神一振,倏地立起,道:「友人聞訊趕來相助,屋內老賊爪牙諒皆撤走無遺。」

  燕霞聞言不禁一怔,道:「少俠為何知道?」

  霍文翔道:「友人傳聲示意,故而知情,但陳家壩四外均有嚴密伏樁,老賊為何不殺害我等,因心有畏忌我等離去,必有匪徒在後暗暗躡隨,以便查明姑娘及在下身後之人是誰。」說著搖首嘆息一聲道:「老賊委實心機狠毒絕倫,他知姑娘同著兩個帶傷之人,行程必定滯延緩慢,使三位無法逃出他的眼目下……」說此突目泛起怒光,冷笑道:「老賊算准在下必不敢服下他所留丹藥,運功抑制傷勢不發,強行趕回閻老前輩處,哼,在下怎會使他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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