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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他抱定隨遇而安之心,暗道:「既來之則安之,疑懼惶徒然喪志失措。」心念一定,目光向桌上望去,只見八色精緻萊肴紛陳,酒香四溢,不禁勾起轆轆饑腸,執起酒壺傾酒入杯之際,不禁目光一怔。

  原酒壺底下鎮著一粒紙團,情知有異,迅忙抓在手中,縱身一躍落在門前,探首門外,察視並無人偷窺,方展開一望,只見紙上寫著寥寥十數字「酒菜無毒,食用無妨,劍不可離身,慎防暗算。」

  字體潦草,並無下款,霍文翔猜測不出是何人示警,倘系秦麗琪,盡可與自己相見,不禁大感困惑,暗道:「留書之是誰?必與自己相識,既然酒食無毒,大可放心飲用。」

  霍文翔究竟是武林高人之徒,學養俱深,臨事不亂,鎮定異常,輕酌慢飲,杯不釋手。

  三更不到,院外忽傳來七海神龍秦錫壽朗朗大笑聲,一進門前,即道:「霍少俠安歇了未?」

  人影一閃,七海神龍踏入室中。

  霍文翔已自立起,肅然長揖道:「老前輩駕到,晚輩未及出迎,望乞海涵。」

  秦錫壽大笑道:「豈敢,老朽因周旋武林群雄中,未能及早敘談,究嫌慢客,不免失禮。」說著目注霍文翔接道:「小女因事三日前外出,月中才能返轉,聽小女說起,曾在扛都俞府相遇少俠,盛道少俠人中龍鳳,少俠來歷師承可否見告?」

  霍文翔道:「家師端木長春。」

  秦錫壽眼中閃過一抹異芒,長長哦了一聲道:「老朽與令師昔年武林舊友,多年不見,只不知令師安好否?」

  霍文翔道:「家師托庇康健如昔。」

  秦錫壽咳了一聲道:「少俠來此尚有何緊要之事?」

  霍文翔略一沉吟,遂將蒙面老叟霜發老嫗挾制秦麗琪,劫去方龍燦手中藏寶圖之事詳細說出,並道:「其後霜發嫗雖將令愛釋放,但在令愛身上點了數處穴道,晚輩恐現身反誤了令愛性命,待霜發老嫗離去後方行出見,但令愛已杳無身影,是以晚輩放心不下,來此探望令愛傷勢平愈否。」

  秦錫壽微微一笑道:「少俠心意可感,小女之傷經拙荊療治複元,這一對老怪物近日必至捨下,是以小女出外邀請人手前來相助。」

  說著微歎一聲道:「星河三寶,巳造成武林紛爭,想不到平靜無波的天蕩湖也捲入這場是非中。」

  霍文翔只覺無法措詞回答,略一沉吟道:「晚輩武林末學,不敢妄論是非,既是令愛不在,晚輩意欲明晨離去,只是無端打擾,歉疚難安。」

  秦錫壽哈哈大笑道:「離去之話休提,且作老朽座上嘉客,明晨拙荊還要見少俠。」忽目光望了霍文翔肩頭一眼,接道:「少俠這柄劍可是『射陽』劍?」

  霍文翔道:「正是,晚輩趕來楊柳青途中,如非機警,險遭不測,為晚輩施展詭計除卻一名飛鷹幫匪徒,在他身上取下這柄『射陽』。」

  秦錫壽聞言暗暗冷笑道:「哼,老夫神目如電,怎可為你謊言所騙。」面色安詳,微笑道:「小女盛道少俠武學卓絕,才華出眾,青出於藍,果然不虛。」說著望了外天色一眼,又道:「少俠勞累,請早安歇」說著抱拳一拱,轉身而去。

  霍文翔發覺秦錫壽離去之際,目中神光似帶不善,不禁心神一震,揚掌拂熄了室內燭火,擇一陰暗壁角將身形隱藏住。

  戶外秋風悲吟,室內似水一般岑寂。

  霍文翔足足守候了一個更次,並未見絲毫異狀,心正不耐煩時,忽聞室外生起落足微音,兩條人影先後疾射而入。

  他目力極好,穩穩瞧出來人面目鷙冷,從兩人入室輕快的身法就知武功並非泛泛之輩。

  只聽得一人陰惻惻地冷笑道:「童駿騏,你此來無異是自投羅網,速早現身,免遭不測。」

  霍文翔倏地一躍而出,長劍疾彈,寒星飛灑,劍勢淩厲已極,一雙匪徒閃避不及,屍分兩截倒地。

  驀地,窗外送來一聲冷笑道:「好辛辣的劍招,小輩,縱然你武功蓋世,插翅也難飛越這片天蕩湖,何況這瀛海山莊高手如雲,寡不敵眾,依老夫之勸,及早束手就縛,自吐陰謀,尚可免去一死。」

  霍文翔聽得語言甚熟,大喝道:「尊駕指鹿為馬,妄入人罪,用心何在?」

  一聲長長怪笑從窗外揚起,道:「老夫生死掌孔萬淵,童駿騏,狡言強辨已屬無用,一劍二命,血債血還。」

  霍文翔冷笑道:「久聞生死掌孔萬淵江湖名宿,看來也是膽小怯懦之輩,在下接著你就是。」

  正欲撲出室外之際,忽從另一間窗外送來蟻語傳聲:「少俠不可造次,速從此窗逃出,如遇阻截,格殺勿論,老朽引你一藏身之處俟機逃出天蕩湖。」

  霍文翔聞言立時左手抓起一隻瓷墩,擲向窗外,叭的一聲,窗木斷飛,瓷墩飛射而出,只聽孔萬淵大喝傳來,人早飛起,朝另一窗外撲出。

  身未落地,四股刀風卷襲而至,霍文翔射陽青虹輪轉揮卷而出,一沾實即又神龍升空拔起五六丈高下,只見遠處一條黑影朝正南方疾掠而去,定在那暗中指點之人,迅疾身形捲縮,曲腰彈腿,流矢似地曳空射出七八丈遠。

  在霍文翔落在一座假山石上,忽聞右側低語聲傳來道:「少俠速來,遲則不及。」

  距離假山石三丈開外一間矮小房屋門前突顯出一條黑影,霍文翔不假思索,雙足一踹,疾射而去。

  那人低喝道:「快快藏起。」一手牽住霍文翔衣袖進入矮屋中。

  只見那人動作極快,在榻後掀起一塊青石,顯露出一方地穴,道:「先在此藏身,待老朽設法逃去。」

  霍文翔百忙中未暇辨認救他之人面目,只謝了一聲,趨下地穴。

  那人掩好了石板後,迅即躍上草榻,扯過一襲薄被,呼聲大作。

  這是一間斗室,並無窗戶,顯得陰暗異常,室中擺設簡陋,僅有一榻一櫃一桌,什物淩亂,四周通風不良,室內彌漫著一股黴味。

  草榻上佯睡之人是一矮小五旬開外的老者,面朝外向,雙眼眯合之間射出一線精芒。

  室外隱隱傳來喝叱之聲,接著生起一片勁急衣袂破風,顯然追蹤霍文翔之人不在少數。

  只聽一個尖銳刺耳嗓音道:「我就不相信這小輩能插翅飛出天蕩湖?」

  繼聞另一語聲接道:「桑兄,小弟認為此事似嫌草率,倘此人真是飛鷹幫童駿騏,我等能否與飛鷹幫為敵,後果堪虞。」

  「無論如何,我等旨在查明大佛寺行兇之人究竟是誰?而飛鷹幫嫌疑最重,難得童駿騏自投羅網,又經秦莊主同意,你我再畏首畏尾,恐遭蠶食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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