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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第三章 南儒北丐

  炊煙四起,暮色蒼茫。

  滄州城南關下行人車馬熙來攘往,官道大路忽馳來輛雙轅套車,簾幕低垂,車轅上坐著一個虯筋栗肉趕車短裝漢子,揚鞭揮空叭叭連響。

  套車距城關不過十數丈遠近,車把式忽口中「哎唷」一聲,韁繩一勒,行車紋風不動。

  道旁正佇立五個黑衣勁裝江湖人物,十道目光注視套車一瞬不瞬。

  只聽車把式高聲道:「請問爺台意欲在那一家客棧投宿?」

  車內之人打了一個呵欠,道:「滄州到了麼?車行顛簸,筋骨酸痛難耐,這樣吧,天色還未晚,我就下車眺賞街景,隨意小酌一番。」說著一掀簾幃,跨出一個衣著華麗中年商賈,取出一錠銀子,笑道:「夠你買酒吃了。」

  不待車把式道謝,即一搖三擺走入城關而去。

  華燈初上,滄州大街早遊人如蟻,這中年商賈佇足在一家買賣鼎盛的「恒長」酒樓下,只見進出的多半是武林人物,心中一動,立即走入。

  店夥見他衣著華麗,殷勤招待,引往樓上,只見樓面已上了七成座,人聲喧嘩,呼蘆喝雉之聲不絕於耳。

  這雖年巳三十的商賈正是霍文翔改裝,他目光四巡了一眼,逕住視窗—張桌面坐下,點了酒菜後,悠閒地觀賞窗外景色。

  這恒長酒樓緊靠城廂,城外竟是—片不大不小的湖蕩,雖無浩渺煙波,萬頃湖光之勝,但遼闊,碧波粼粼,蘆獲翻白,蕭瑟秋意中有清麗淒豔之感。

  忽耳聞一聲清朗低笑道:「得罪了。」

  霍文翔不禁—怔,轉面—望,只見—個儒眼青衫,眉目如畫的少年立在面前,含笑道:「這家酒生意真好,竟告滿座,在下見尊駕—人在此,意欲共席,只是萍水相逢,似嫌冒昧。」

  少年眼神笑容異常眼熟,霍文翔不勝惘惑,忙起身離座抱拳笑道:「兄弟正愁孤獨寂寥無人共敘,閣下不嫌兄弟庸俗,容兄弟作個小東如何?」

  那少年也不推辭,欣然道謝,就在對面坐下,互通了姓名。

  霍文翔自稱黃鴻冒,少午通名吳雅文,因鄉試不舉,抑鬱難舒,藉灑澆愁,排遣落寞心緒。」

  此時店小二已送上杯筷酒菜,霍文翔即為斟上兩杯勸飲,笑道:「兄弟也是讀書不成,改儒從商,須知人生際遇不盡相同,飛黃騰過,富貴榮華說穿了亦無非是曇花倏現,—枕黃梁,老弟又何必認真。」說時仔細察觀了吳雅文一眼,只覺仿佛神似婁翠鴻,暗道:「莫非就是她?」

  他越看越相似,亦不說破,兩者均各有隱衷,正好互相利用,免啟四座江湖人物疑竇。

  霍文翔談笑風聲,詞令文雅,使人如沐春風中。

  但吳雅文似神意不屬,答非所問,兩耳傾聽鄰座三個帶刀漢子說話。

  三個漢子太陽穴高高隆越,不言而知均是內家高於,卻帶了七分醉意,話聲漸揚,只聽一人說道:「咱們當家的命我等三更時分在華昌客棧外會齊,咱們酒醉飯飽該走了。」

  「酒興方濃,你急什麼,說真的,華昌客棧住著什麼三頭六臂人物,值得如此勞師動眾。」

  「流星劍方戈燦,九爪追魂婁子明,強敵辣手,總該明白了吧!」

  吳雅文秀眉—軒。

  霍文翔心中已瞧出了十分,知確是婁翠鴻扮裝,

  忽地—一

  樓下走上一個雙目炯炯如電,面色薑黃的中年黑衣漢子,直趨鄰席三人坐處,低聲說話,杳不可聞。

  吳雅文急立起抱拳笑道:「黃兄,在下內急,去去就來。」說時面上湧起薄薄紅暈,轉身快步下樓。

  霍文翔微微一笑,抬來店夥信手遞過二兩紋銀,低聲問明華昌客棧座落何方,道謝一聲,離開酒樓,奔向華昌客棧。

  華昌客棧設在—條僻巷中,雪白粉牆墨畫四個大字,清冷月色下,顯明醒目,八字門牆,氣振宏偉,儼然王侯府弟。

  霍文翔步上石階,只見店夥迎面走來,問道:「店家,可有清潔上房?」

  店夥哈哈諂笑道:「爺台來得正巧,方才走了一批客人,早來一步,只有請爺台照顧別家咧。」說著領了霍文翔走入。

  霍文翔只覺這家客棧房屋甚多,格局脫俗,庭院假山,晚菊飄香,稀少兩三處燈光外,餘外黑沉沉的,有種陰森恐怖氣氛,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便詢問,暗中蓄勢戒備,跟著店小二穿過了五重庭完,來到一處三明兩暗的院落,雕花長門,糊以雪白宣紙,院中百菊紛陳。

  店小二回面笑道:「這座跨院佈置幽雅,爺台住了包管稱心滿意,說時一推廳門,接道:「爺台請進,待小的燃亮油燈。」當先走入。

  霍文翔一路行來,除陰暗森沉外,並無可疑之處,暗暗忖道:「莫非方龍燦婁子明已撤退。」忖念之間,一步跨入室中,火光一閃,忽然感胸後一麻,真氣凝閉,僕跌倒地不起。

  只聞一個陰冷如冰語聲道:「將他放在暗室,俟退去強敵後再行發落。」

  店小二應了一聲,疾伸右臂,抓起霍文翔哈哈一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進來,朋友請委屈點,小的得罪了。」抓起霍文翔走進里間。

  霍文翔不禁恨得牙癢癢的,僅擺設一張白小桌,放置一盞油燈,光亮陰暗。

  店小二將霍文翔拋在牆角,嘿嘿冷笑道:「朋友委屈你了。」說罷揚長走出門外。

  霍文翔目光望了室內一眼,不禁一呆,只見此室已先有四人在,其中一人正是女扮男裝的吳雅文。

  而吳雅文就在他身旁,眼神中泛出驚愕憤怒之色。

  霍文翔當然深知婁翠鴻心意,認為自己也是對其父圖謀不利而來,逐徽傲一笑。

  婁翠鴻似厭惡霍文翔含有深意的目光,迅即緊閉雙眸。

  霍文翔暗歎一聲,無暇尋思其中蹊蹺,忙運真氣逆行衝開封閉穴道。

  約莫一盞茶時分,只覺四肢可微微動彈,不禁心頭狂喜,他體會出向自己施展暗算之人,較前次在燕子樓蒙面老人功力猶高出一籌,暗道:「當真武林中好手竟是不勝枚舉,看來日後行走江湖更須小心謹慎。」

  他依照閻鵬展絕乘心法,逼使真氕逆行周天,汗出如雨,突地體內一震,陰陽二氣正反運轉如飛,任督二脈豁然貫通,想不到因此反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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