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玉轡紅纓 | 上頁 下頁
一四


  白衣女婢道:「方龍燦心卑鄙陰惡,秦麗琪避不見面,怎能說動老爺子上門提親去啦。」

  婁翠鴻叱道:「胡說,老爺子為了別事而去。」說著揮了揮手,接道:「你們謹慎勿自露形跡,免我無法兼顧。」

  白衣女婢憂形於色道:「姑娘一人獨拒強敵,叫婢子們如何放心,不如撤走是為上策。」

  婁翠鴻低喝道:「你知道什麼?如能撤走也不用你說了。」

  白衣婢女幽幽發出一聲嘆息,望了帳後一眼,疾閃出門外而去。

  藏在帳後的霍文翔道:「婁姑娘……」

  話才出口,婁翠鴻低喝道:「噤聲!有什麼話稍待再說吧。」

  霍文翔話已出口,又咽了回去,只覺胸中怒火難抑,忖道:「男子漢七尺昂藏之軀,怎可一少女庇護,豈不令她小覷於我。」猛一轉念道:「茲事體大,小不忍則亂大謀。」遂又壓抑下去。

  只聞婁翠鴻低聲道:「快屏住呼吸。」

  霍文翔聞言心中一驚,將呼呼屏住。

  此刻,室中岑寂如水,只見婁翠鴻緩緩向一旁交椅坐了下來,曲肱支頤佯裝睡去。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門外突翩然掠入一雙獐頭鼠目,五官不正,玄衣勁裝打扮的中年漢子,其中一個兩頰都帶前一條紫紅刀疤,神態更顯獰惡。

  兩人瞥見婁翠鴻情景,相視一笑,只聽頰有刀疤漢於低聲道:「沅江二凶倨傲托大,輕視我兄弟,須知我這斷魂香無色無味,難以察覺,吸入後只覺困倦欲眠,眼皮沉重,這丫頭,眼見睡去,我倒要瞧瞧沅江二凶稍時到來,有何話說?」

  另一人道:「久聞此女貌美如花,與瑤池仙子秦麗琪並稱人間殊色,小弟意欲一親芳澤。」說著向婁翠鴻走了過去,伸手一挑婁翠鴻面紗。

  這兩人乃江湖上眾所厭惡的粉蝶花蜂史仁義兄弟,貪財好色,無惡不作,武功頗高,白道人物對史氏兄弟無不恨入骨髓,但他們做案卻不留下一絲痕跡,掩飾得天衣無縫,故而莫可奈保。

  面紗一揭,顯出婁翠鴻沉魚落雁姿容,眉若遠山,目若秋水,瑤鼻櫻辱,膚若凝脂,真個風華絕代,人間殊色。

  花蜂史義也不知是看得呆了,還是驚駭已極,一隻右手久久不能收回,繼而面色慘變,心坎重穴只覺一麻,立即氣絕死去,屍體始終屹立不倒。

  粉蝶史仁在其弟揭婁翠鴻面紗時,發覺婁翠鴻雙眸睜開,分明未曾昏睡,欲出聲示警時,只覺身上七處要害重穴一麻,聲猶未出,便告氣絕。

  婁翠鴻正欲出手懲治一雙江湖無恥宵小,見狀不由大感詫訝,心疑是霍文翔出手暗助,正待出口詢問時,忽聞院中傳來哈哈大笑道:「虎父不生犬女,史氏兄弟怎能不死,婁家侄女,你不拜迎老夫入室麼?」

  婁翠鴻面色微變,答道:「孔伯父麼?難說伯父系父執前輩,但男女授受不親,恕侄女未能接待。」

  院外語聲立變沉厲,喝道:「那麼室內私藏少年男子,你又作何解釋。」

  婁翠鴻叱道:「孔伯父,請口角留德,這捕風捉影之事,豈是父執前輩信口開河的麼?」

  一條龐大身形疾如星射掠入室內,現出一個面如朱砂,濃眉虎目,闊口銀須的葛衣者叟,貌像威武之極。

  這老者目光望也不望婁翠鴻一眼,卻流目四巡,只見室內並無異狀,面色一變,喃喃自語道:「莫非傳言有誤麼?」

  婁翠鴻緩緩立起,盈盈一福,道:「原來孔伯父只憑傳言風聞,就來無事生非麼?」

  老者聞言面色一變,冷笑道:「蟠塚一怪景啟鶴生平不出虛言,絕不致無的放矢,婁家侄女,老夫實話實說,你救來霍溫二人關係至巨,倘你能據實見告,老夫定保你安然不受侵擾。」

  婁翠鴻響起一聲銀鈴嬌笑道:「真的麼?可惜侄女無能為力,那溫煥龍侄女並未相救於他,下落難明,至於霍文翔,他在史氏昆仲侵擾之際,自解穴道離去了。」

  孔姓老者冷笑道:「憑他怎能自行解穴?這話老朽不信。」

  婁翠鴻面色一寒道:「侄女實不相瞞,這點穴手法委實奇奧,恕侄女無此崇高之功力,難道侄女將他藏起,不是侄女出言放肆,即是伯父一身卓絕武學。也未必能將霍文翔封閉穴道解開。」

  孔姓老者心中猛然一驚,暗道:「這話倒是實情。」遲疑地望了婁翠鴻一眼,道:「霍文翔能自行解穴,功力非同尋常,但不知是何來歷?」

  婁翠鴻冷冷答道:「伯父不知,侄女更難知情了。」

  孔姓老者神色暴怒,目吐精芒,突然「啪」的一聲,赫然威震武林的北斗令,穿窗飛投落在孔姓老者足前。

  七星斗宿顯明入目,孔姓老者神色慘變,一股奇寒由脊骨升起,泛布全身,黃豆般大冷汗冒出,僵立著不動,目露悸懼之色……

  婁翠鴻亦為這猝然驚詫不勝,暗道:「霍文翔是北斗令傳人?哼!『定是他』」芳心不禁泛起一縷難言的感情,也不知是愛是憂,紛亂如麻。

  她心細如發,此時此刻北斗令突現,絕不會如此巧合,而且北斗令與她毫無淵源,與其父九爪追魂婁子明,更是勢若水火,極不相容,北斗令怎能對她垂憐,恍然悟出定是霍文翔故弄玄虛。

  這時,婁翠鴻目睹老者神色,不禁冷冷說道:「孔伯父武功曠絕,為何畏北斗令如虎。」

  孔姓老者忽的靈機一動,徒地哈哈大笑道:「窗外朋友,一面竹牌未必嚇住老朽,何不請進一敘。」

  一個深沉雄渾的老語聲立即傳出道:「閨閣妝台,男女有別,閻某例不妄入,孔老師既然不懼北斗令,閻某就在院中恭候賜教。」

  孔姓老者滿頭汗珠如水湧出,面色慘白,厲聲喝道:「你尚未死?」

  院中傳來大笑道:「死生由命,武林傳聞豈能置信。」

  笑聲語音宛然是北斗令閻鵬展所發,孔姓老者不禁毛骨悚然,張惶失措。

  驀然——

  一聲大喝傳來,接著揚起淒厲慘嗥,繼而只聽閻鵬展冷冷笑道:「偷襲暗算,死不為辜。」

  就在此際,孔姓老者倏地往後窗撲去,右臂一伸,啪地震開窗門,身如箭射穿出。

  婁翠鴻自睹孔姓老者倉惶遁去,不禁如釋重負,正欲掠出室外窺探閻鵬展是何長像,突發現地上北斗令符已失蹤跡,神情為之一呆,縱身躍出門外,只見院落中橫屍五具,俱為重手法擊斃,顱骨粉碎,胸裂腑現,漿血模糊,令人不忍卒睹,但閻鵬展身影杳然。

  對面遠望屋簷上忽飛起一條人影,疾逾飛鳥般展臂平掠而來,距身三丈開外,曲腰彈腿一個筋斗,身如落葉般站地,現出儀容都麗,豐神瀟灑的霍文翔。

  婁翠鴻先不知是何人物,蓄勢戒備,及待看清是霍文翔,不禁哦了一聲道:「公子往何處去了?」

  霍文翔展齒微笑道:「那老賊急急如喪家之犬逃走,但閻老前輩窮追不捨,群邪亦聞風而逃,在下急於瞧個明白,惟懸心姑娘安危,是以中途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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