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血染秋山夕陽紅 | 上頁 下頁


  西陵客棧是杭州首屈一指的招商客寓,仕馬行台,不但房間多,而且佈置異常清新幽雅,騷人墨客下榻於此,因其背枕西湖,推窗外望,踞高臨下,湖中景色,一覽無遺。

  湖山蒼茫,露霧織錦之際,西陵客棧面湖一扇長窗呀地推了開來。

  現出一面如瓜子,明眸皓齒,黛眉若畫,秀絕人寰黃衣少女,伸出一隻玉臂支頤,凝眸望著西湖遠處,眉目之間泛出無限幽怨。

  這少女正是柳鳳薇,為這簫瑟湖山,黃葉秋風勾起她那惆悵哀愁,不時發出淒惋嘆息聲。

  忽地房中一陣疾風湧入,起了兩聲落足微音。

  柳鳳薇覺察有異,同面一望,只見呂梁雙判北希言、北希滇屹立房中,目光森冷望著自己。

  這一驚非同小可,玉容失色,兩足發軟動彈不得。

  北希言獰笑道:「那姓呂的小輩呢?」

  突由門外傳進一聲冷笑道:「真不要臉,明知姓呂的不在,上門欺侮弱質女流,快快滾了出來,否則別怨老夫手黑心辣。」

  呂梁雙到聞聲面目一變,仰身疾射出室,落在菊茂桂放院中,四道冷電神光飛巡,一無人影,不禁一怔。

  倏地從一株丹桂之後冒出一條黑影,風中落葉般飄身落在雙判之前,陰陰一笑道:「兩位臂傷新愈,怎不自量力潛入柳姑娘房中,真乃膽大妄為已極。」

  雙判見來人只是一身矮不及四尺,頷下一部短短山羊鬍鬚,貌不驚人老頭,不由氣往上撞。

  北希滇獰喝道:「你是何人,膽敢管我呂梁雙判閒事,是想找死麼?」

  矮老頭忽然噗嗤一笑,道:「我是苦命老頭,早就不想活了,怎奈陰曹地府拒收,二位如蒙成全,當感恩不盡。」

  北希言炯炯眼神上下打量這矮老頭不住,只覺憑他呂梁雙判威名,除了少以武林高手外,無不聞名退避三舍,憚而遠之,這矮老頭顯然有恃無恐,定是成名黑道高手。

  他猛然想起一人,不覺面色微變道:「閣下莫非就是揚威苗疆滇南的矮閻羅艾丹陽麼?」

  矮老頭嘻嘻一笑道:「那是武林朋友抬愛,送我這矮老頭一個名號,些許虛名,怎比得上呂梁雙判譽滿關中?」

  北希言聽出這矮老頭果如自己所料的矮閻羅艾丹陽,不禁一驚。

  但呂梁雙判也是名播江湖,響噹噹的黑道巨擘,豈能讓矮閻羅艾丹陽懾住。

  北希滇不由激發驕妄歹毒之性,獰笑道:「矮閻羅只能嚇退無名小卒,我呂梁雙判未必將你放在眼中。」雙掌蓄勢,俟隙突發。

  艾丹陽呵呵大笑道:「艾某空負閻羅之名,要不了一雙判官性命,但自有人向二位索取。」

  話猶未了,只見九條黑影在院牆外沖起,紛紛瀉落院中。

  來人均是黑衣蒙面,暮色籠罩下,蕭蕭西風拂動衣袂,人影如魅,平添了幾分恐怖,令人不寒而慄。

  矮閻羅艾丹陽忙道:「這不關老兒的事,呂梁雙判,你看著辦吧!」聲出人晃,疾掠出院外頓杳。

  九蒙面人不防艾丹陽有此一著,同聲怒哼。

  一個蒼老陰森語聲揚起:「這老鬼到也見機,暫饒他一命,你們呢?」

  顯然是沖著呂梁雙判而說。

  呂梁雙判看出九蒙面人身法靈奇,落地悄無聲息,知是勁敵,深懷戒心,卻聞言氣湧怒生。

  北希滇狂笑道:「我呂梁雙判出道以來,來得明,去得白,不似汝等藏首露尾,鬼鬼祟祟,還敢大言欺人。」

  那蒙面人冷笑道:「憑你們呂梁雙判,尚不配使老夫等顯露本來面目。」探右臂倏地如風望肩頭一挽,掣出一柄奇形兵刃,沉聲道:「尊駕若認出這柄兵刃來歷名稱,老夫等立即撤走,不然就請俯首認擒。」

  雙判見這蒙面人手中兵刃,長可三尺六寸,用紫金砂風磨銅合鑄打成,月牙鋼掌,裡厚外薄,鋒芒犀利,刃沿鑄有逆鱗鋼刺,泛出藍汪汪光華,不言而知蘊有劇毒,鋼掌上端突伸三指,兩指斜伸,一指外鉤,似仙人掌又似判官筆,卻兩者都不是,顯得不倫不類。

  呂梁雙判橫行江湖數十年,見多識廣,今宵卻難到了他,不但未曾見過這種奇形兵又,而且聞所未聞,何況來歷出典。

  雙判不禁面色連變,目瞪口張。

  那蒙面人冷森森一笑道:「井底之蛙,尚敢夜郎自大,驕負妄狂。」

  北希滇目中怒焰暴熾,抬手揚腕,嗆啷啷一聲龍吟過處,寒芒連閃,已將一柄緬鋼打造的青鋒劍撤出肩頭,怒喝一聲,劍式猛出,一招「火中取粟」攻向那蒙面人。

  寒飆青霞中托出一點碗大寒星,點向蒙面人胸前「玄機」重穴,劍猛力沉,疾如閃電,銳嘯破空刺耳,迅厲已極。

  蒙面人一見視若無睹,劍勢堪堪攻到胸前,倏地右足一滑,向外閃挪三尺,手中奇形兵刃猛然向青鋒劍搭去。

  只聽到叮的一聲金鐵交鳴,火星四濺,北希滇只覺右臂一陣酸麻,不禁心神一凜。

  猛感自己這口青鋒劍被對方奇形兵刃鉤指扣住,更是一震。

  只聽蒙面人桀桀怪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右腕一擰掌中奇形兵刃,銅掌上另外兩指突然射出一片牛毛飛針,電旋疾飛望北希滇打到。

  一擰之力,青鋒劍幾乎被絞出北希滇手外。

  呂梁雙判盛名並非幸致,北希滇劍柄順著蒙面人擰轉方向疾旋,滑出鉤指中。

  此時牛毛飛針已然近身,北希滇猝然斜身一仰,震劍蕩出一片寒星,將牛毛飛針悉數震得飛了開去。

  一旁的北希言見其弟勢危,一式「金蜂戲蕊」灑出一片劍雨攻向蒙面人。

  蒙面人冷笑道:「好不要臉,以二打一,今晚要叫呂梁雙判無傷逃出手中,老夫從此退出江湖。」

  說時,展開手中奇形兵刃,攻出掌影漫天,勢加迅雷奔電,攻式奇奧,襲向意想不到部位而去。

  呂梁雙判劍式猶若風捲殘雲,劍芒驚天,見式破式,卻守多放少。

  其餘七蒙面人忽扇形散開,掣出兵刃在呂梁雙判身後,抽冷子一式攻出,另一蒙面人疾撞入室內。

  七人攻式緩慢,卻歹毒辛辣已極。

  呂梁雙判知今晚如不乘機逃遁,准要橫屍在西陵客棧內,心中一寒,劍一式「日月合璧」幻出一片劍牆,身形沖霄奔空而起。

  只聽一聲暴喝道:「你們未必走得了!」

  一道寒虹沖霄暴伸了出去。

  只聽兩聲悶哼,雙判人在半空肩背之處,為奇形兵刃逆鱗鋼刺劃開一條血槽,拉下尺許肩肉,灑下漫空腥血。

  雙判也是失運否時,連遭兩次敗辱,氣得發出兩聲淒厲長嘯。

  嘯聲嫋嫋曳播夜空,宛如狼嗥鬼哭,令人毛骨悚然。

  手持奇形兵刃老者冷笑道:「雙判必然逃不出五裡之外,倒斃途中。」

  一個蒙面人身形一動,疾向柳鳳薇居室門內邁去。

  右足方跨入,猛感室內湧出一股柔中帶剛內家罡氣,竟撞實在胸前,只覺如中萬斤重擊,胸骨登時折斷了兩根,痛極神昏,不禁狂嗥一聲,身形震得倒飛仰跌院中,昏死過去。

  這蒙面人口角溢出涔涔鮮血,胸衣之上顯出赤殷漬血一片。

  七蒙面人不禁大驚,料知還有一同黨入內,久久不出,必然無幸。

  手持奇形兵刃蒙面老者厲喝道:「何方高人請出來回話,暗算偷襲,枉稱英雄行徑。」

  室內寂然無聲,七蒙面人只覺心情緊張已極,精芒電射。

  半晌,只聽一個陰寒徹骨語聲道:「姓韓的,你深藏面目防人認出,卻瞞不到老夫神目如電,識像的,早早來緊尾巴逃命要緊。」

  手持奇形兵刃蒙面老者機伶伶情不自禁打了兩個寒顫,心頭大悸,倒退了一步,沉喝道:「朋友,居然認出在下,委實高明,但嚇不退在下。」

  室內語聲又起:「那麼韓朋友何妨入室,老朽當竭誠款待。」

  說真的,驟然之間,手持奇形兵刃蒙面韓姓人可真有點心中發毛,踟躕不前。

  雖然韓姓老者為他們之首,其餘,七蒙面人更不知所措,進又不敢,退又不能。

  最後,韓姓老者抱定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決心,那柄奇形兵刃斜封胸前,護住胸腹要穴,身形緩緩走了過去。

  他一逼近門首,奇形兵刃疾震,震出三點奪目銀星飛入,人迅即欺入房內,縱身一躍奪撲對面窗下反身站定。

  等他目光電巡,不禁一怔。

  房內黑沉沉地一無柳鳳薇身形,卻壁角站在一條黑影,竟是貼牆而立,一動不動。

  韓姓老者冷笑道:「朋友,韓某已然進入房中,怎不打話,有失迎賓待客之道。」

  那黑影默然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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