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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華星隆默然望了羅明一眼,良久才笑了一笑道:「華某不想引頸就戮,也不想回去!」

  羅明點點頭道:「老朽知道,再說老朽也無能殺你,方才你那揮空斬樹那一刀,只在老朽之上,不過老朽奇怪……」

  「沒有什麼奇怪的。」華星隆搖首苦笑,道:「因為華某遇上了—雙蒙面人,比你我刀法還快!」

  「莫非就是那殺死祝元三人的蒙面人?」

  「不錯!」華星隆道:「正是他們?」

  羅明不禁呆得一呆,道:「老朽明白,他們饒你不死,改投在他們門下。」

  「閣下只猜對一半,留下華某性命用作誘餌。」

  羅明面色大變。

  華星隆搖手笑道:「閣下別怕,華某並無惡意也不阻攔閣下離去,只怕閣下回去怨無活命之機會。」

  「為什麼?」

  「因為閣下並沒有帶著華某首級回去。」華星隆面帶冷漠笑容道:「華某在那幢大宅五年,始終並未見過門主,相信閣下也未曾見過門主是何模樣,依華某看來,門主既然不讓你我知道本門隱秘,何況外人。」

  羅明長歎一聲道:「老朽知你所說都是實情,但老朽有不得不回去的苦衷,雖然活命之機會只有一半,卻不能不姑且一試。」

  華星隆道:「閣下如不返回,有九成活命的機會,權衡輕重,閣下似不宜再回去。」

  羅明沉吟良久,緩緩立起,苦笑一聲道:「盛情心感,老朽無法再作逗留,告辭。」

  華星隆端坐不動,微笑道:「一雙蒙面人用華某以作釣餌,門主也以閣下在此小河口現身露面,目的不僅是為殺了華某,而是志在引一雙蒙面人上鉤,追蹤閣下使自投羅網,汝虞我詐,此乃鬥智之局,門主心機恐白費了。」

  羅明駭然色變,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華星隆又道:「本門隱秘華某不知,諒閣下也毫無所悉,可見你我在本門地位無足輕重,閣下此次奉命而來,想必奪命三招之外,還多了一招,足可制華某死命,如無法使華某授首,豈不知鳥盡弓藏,免死狗烹之理。」

  羅明抱拳答道:「這些道理老朽全懂,老朽前已說道,有不能不回去的難言隱衷,珍重。」

  轉身啟開艙門登上船舷,縱身一躍,施展登萍渡水輕功,幾個起落,便白杳失在沉沉夜色中……

  華星隆見羅明一出艙門,立即將紅燭撲滅,身形隱去。

  驀地——

  岸上現出一條黑影,矮身一蹲,穿入水中,泅抵船舷,悄無聲息攀上艙面,其中一人取出一物似是銅嘴仙鶴,緩緩插入板縫,以嘴吹送。

  一盞茶時分過去,艙內毫無聲息,三條黑影在打了一手式,只見一人先穿入艙中,取出火摺了。

  霍地聲響起處,一道熊熊火焰亮起,映得艙中光亮如畫,但華星隆一無蹤影。

  那人情知有異,面色大變.喝道:「不好!速退!」

  火摺子一熄,旋身躍出艙外,突發現兩名同伴如泥塑木雕般被點上穴道,站在艙外一動不動,不禁駭極,忽然後胸一麻,立即倒下昏死過去。

  船身忽然一動,竟然隨著流水飄駛而下……

  良久——

  六條迅快人影撲向河岸而來,只聽一聲驚歎道:「怎麼船不見了?他們人咧?」

  另一語聲道:「諒是發現船已駛行,趕回下游去了!咱們也趕去!」

  「來不及了。」但聞風送入耳一個陰沉語聲道:「六位免徒勞跋涉,華星隆並非易與之輩,趕去也是送死無疑。」

  六人不禁大驚,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背劍長髮老者立在外,面目模糊難辨。

  老者道:「六位可是奉命擒回叛逆徒華星隆麼?老夫有一法尚可制伏華星隆,不知六位願否……」

  那六人忽同地仰身倒下,氣絕身死。

  老者不禁一怔一條魅樣人影由老者身後現出,陰惻惻笑道:「不必了,尊駕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尚欲過問他人之事!」

  老者聞聲知警,回身撤劍出鞘,一式「長虹蔽日」揮出。

  劍式未展,驀然腕脈一緊,胸前宛如千斤重壓,悶嗥聲中,眼耳口鼻鮮血齊湧,橫屍在地。

  一條身影騰空而起,穿入夜空中迅即杳失無蹤。岸旁荻草葉中緩緩現出醉濟顛鄭奇及舒翔飛兩人。

  鄭奇道:「果然姑娘料事如神,羅明去而複返,看來此一門派大有可疑,今後端仗老弟你了。」左手五指一牽舒翔飛,振臂騰身追向羅明身後而去。

  十一月中旬,陳留縣境風狂怒吼,寒氣砭骨,蒼穹霾雲密佈,天色欲雪。

  暮黑蒼茫,距陳留縣廿裡外官驛亭福記飯店外來了兩騎健馬,騎上人落鞍下馬,鞭繩系椿後,抖振衣上黃土。

  這二人似從黃土堆裡鑽出來模樣,不但衣褲均是黃塵,連面目鬚髮幾不可辨,其中一人道:「咱們先喝兩蠱,來份牛肉泡饃如

  何?」

  另一人也不答言,當先跨入福記飯店,朝當中一張座頭坐下,店小二哈腰趨前道:「爺台用些什麼?」

  「五斤汾酒,三斤羊肉,二份泡饃!」那人一面吩咐店小二,銳利眼神掃視了店內一眼。

  店堂內五六張桌面,只有兩付座頭坐有食客,三個村漢踞坐一席笑淡今年莊稼收成,鄰村嫁女等事,另一席僅端坐一青衫少年默默飲用酒食。

  一雙來人均是三旬開外年歲,肩帶兵刃,神態英悍,三杯酒下肚,話匣子也打開了。

  只聽一人道:「鄭二哥,怪事年年有,不及今年多,風雷堡主屠震海也是個江湖上有頭有臉響噹噹的人物,竟在武林群雄之前當眾獻出藏秘圖……」

  姓鄭的漢子搖首笑道:「江湖傳言,泰半俱是虛訛,你我並未目睹,怎知真假,盧賢弟,此事與你我無關,談此則甚。」

  那人道:「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人管,你我既屬江湖中人,怎可徒貽孤陋寡聞之譏,小弟只覺其中必有蹊蹺。」

  「什麼蹊蹺?」

  「屠震海指藏秘圖並非劫自霍公衡手中,而是霍公衡親手贈與的一幅南宋山水真跡,不料竟遭莫須有之罪。」

  「此話有誰見信?」

  「不錯,事到如今,屠震海縱舌生蓮花,也無法使人置信,但屠震海道無論相信與否,他已服下毒藥表明心蹤,那幅山水真跡任憑誰取去均與他無關,言畢即毒發氣絕而亡。」

  鄭姓漢子道:「風雷堡不過彈丸之地,怎能與武林群雄相抗,屠震海年逾七旬,死不為天,何必將風雷堡數千生靈孤注一擲,玉石皆焚,他如此做法不失為明智之舉,何蹊蹺之有?」

  「這話不對!」盧姓漢子道:「江湖中人甯折毋彎,屠震海竟與他乎日為人大相違背,豈非怪事。」

  「屠震海屍骨已寒,提他則甚!那張藏秘圖呢?」

  「自然為人在屠震海臨終之際混亂中攫奪而去!」

  「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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