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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桂婆子忽道:「既是親眼得見,為何不當場揭破?」

  佩劍少年冷冷答道:「在下不願多事,方才卻意有不忍才予喝阻,風聞苗疆精擅蠱術者如非強仇大敵者,性命攸關決不施展,莫非兩位……說著忽把話頓住,緩緩離座而起,微笑道:「總之都與在下無干,兩位都是武林高手,是非厲害自有權衡,何用在下多言。」

  言畢轉身走向店房而去。

  桂婆子神色異常激動,忽瞥見店外一條人影一閃而杳。

  心知苗疆門下探覷白己母女二人,喉中不由發出一聲刺耳怪笑,身形電閃掠向店外。

  只見那條人影掠入桑林中,厲叱道:「老婆子若讓你逃出手外,誓不為人。」迅疾撲去。

  桂玲玲亦隨其母身後追出。

  前逃那人身法迅快,騰身之際忽感後心一麻,只叫得半聲便自僕裁在地氣絕斃命。

  桂婆子一躍而至,見狀不禁愕然,不遑思索一把抓起,欲辨

  明此人形影來歷。

  陰暗處忽飄來陰森語聲道:「好歹毒的蜂尾針!」

  桂婆子不禁駭然失色,若是此人確是死在蜂尾針下,則施放之人必是竊自自己身旁,其用意更是譎詭難測。

  但……

  桂婆子卻不說破,否則,她母女二人將墜入萬劫不復之地。

  無論如何,那暗中施展蜂尾針之人不管其用心是善,是惡,眼前卻是站在自己一方,忖念一定,冷笑道:「尊駕莫非就是施雷觀主麼!」

  遠處傳來施雷語聲道:「桂婆子算你命大,居然瞧出貧道施放的蟲毒,不過喪徒之仇不能不報,日後相見誓必索償。」

  桂婆子厲聲道:「何必日後,你我今晚一決生死如何?」

  久久未聞回答之聲,知施雷已經離去,身後忽傳來桂玲玲呼喊道:「娘!」

  只見桂玲玲驚鴻疾閃而至,道:「女兒並未發現施放蜂尾針之人。」

  桂婆子道:「玲兒也聽見了。」

  桂玲玲點點頭道:「女兒並未發現此人潛匿之處。」繼而露出迷惘之色,語聲哀怨道:「娘究竟為了什麼?難道一定要劍典玄篇到手不可麼?劍典玄篇為何如此重要?」

  桂婆子默默無語.伸手撫摸桂玲玲秀髮,久久才長歎一聲,道:「玲兒,你不懂,娘已是騎虎難下,欲罷不能,唉!早知如此,娘該為你找個婆家成親後再出江湖。」

  桂玲玲幽地笑了一笑,柔聲道:「娘,回店安歇去吧。」

  桂玲玲這晚輾轉反側,終難成眠。她所知道的太少,懂的也不太多。因為如此,是非善惡根本不易分辨。

  她生長在河道分歧,人跡難至的漁漢子裡,數百戶人家零零落落並非聚在一處,卻也相隔不遠,居民男女老幼無不以捕魚為生,但村長除外。

  村長似是江湖中人,每日將村民捕來的魚送銷外地,有五條大船按時運出,村民所得決不少斤扣兩,只有多給。

  桂婆子母女亦不靠捕魚為生,桂婆子每月出外一二次,少則二三日,多則六七天,是以桂玲玲除隨其母習練武功外終日與漁家子弟嬉戲,近墨者黑,遂養成治療不拘之性。

  她情竇早開,男歡女愛秘情在漁家本是隨便得很,桑間僕上,到處可見,所幸桂婆子嚴命漁家子弟不得染指其女,否則立即處死,她縱然不惜委身相就,有誰膽敢甘作撲火燈蛾。

  她此次隨其母浪蹤江湖,只知桂婆子務需探明劍典玄篇下落,順擇一英俊年少付詫終身。

  往事如煙,無蹤可尋,那佩劍少年英俊身影始終縈繞於懷,但,夢魂遙奇,咫尺天涯,情何以堪。

  其實,她難以成眠,桂婆子一夜又何曾閩上過眼,處境險惡,她深知兩囊暗器,不翼而飛,莫非註定她母女二人逐漸步向死亡之途……

  月黑風高,夜深更濃。

  山溝子裡蘆葦簌簌,這一帶四五裡方圓,均是黃土丘陵,由於雨水沖蝕,形成無數溝渠,五觳難種,僅蘆葦高可及人,大白天乍一目睹,只見飛絮無際,宛如置身雲海,令人神奪。

  一條人影疾如飛鷹般墜入葦草叢中,著地沉重,隱約聽得一聲悶哼,便自寂然。

  約莫一盞茶時分,隱約可見十數條人影如鬼魅淩風,撲往這

  片葦葉,此起彼落,似是尋找什麼?」

  半晌,只聽一個沙沉語聲道:「這人真個腿快,竟被他免脫無蹤,我等不如回去覆命。」

  另一語聲接道:「定是藏身葦草隱伏不動,待我燒起一把野火,不怕不將此人逼出……」

  「胡說!風助火勢,引發燎原不可收拾,無數生靈何辜,盡葬生你這把野火手上,何況此人是否真個藏身草間還不一定,堂主嚴命務必生擒活捉,萬一此人傷重無能行動恐活活燒死,你將如何向堂主交待。」

  遠處忽騰起一條淡淡身影,望西南方撲去。

  只聽一聲追字出口,十數人追往那淡淡人影之後,轉瞬杳失在昏茫夜色中。

  斷臂黑衣老叟正藏身在山溝中,溝深丈餘,十凸彎凹,天然土穴,恰好容身,即就撥開葦草,黑夜之間,根本無從發現藏得有人。

  他挾著獐頭鼠目的丁九,迅疾離開了桑林集隆升客棧,就知有人追擒他們。

  華星隆不斬盡殺絕,是自有它的深意在內,留下一個活口,讓江湖中人追尋快刀門根底,抽絲剝繭,必可水落石出,反正華星隆已叛門,而且華星隆也實在不知道個中隱秘。

  王姓斷臂老叟知道麼?未必!但武林中人僻嗜追根究底,決不輕易終止放過大好的線索,是以他知道處境之危,展開身法朝僻野險徑掠奔。

  他雖然封閉穴道,止住斷處血溢,但一陣疾奔,氣血狂逆,斷處複又滴溢鮮血。

  丁九雖非同路人,因其帶傳口信獲知隱秘僅一鱗半爪,但影響頗巨,絕不能讓丁九留在桑林集上,反正是個混混,又不務正業,何處不可容身,王姓斷臂老叟亦是一番好意,意欲將丁九帶之遠離桑林集,再給他一點銀兩安身度命,以免殺身之禍。

  果然不出他所料,只見一人在他身側不遠徐撲而至,大喝道:「站住!」但覺數縷指風襲體,驚慌之余不禁將丁九身形推了出去。

  趁著那人接住丁九一緩之勢,強拖著一口真氣放開身法逃竄,察覺尚有人追蹤不舍暗道:「我命休矣!」

  然而上天不絕人之路,落入葦草葉中藏身土穴後,傷勢轉重,漸呈昏迷過去,神智卻又幾分清醒,聽出追蹤之人已離去,心情一松,突感疲倦已極,眼皮沉重如壓,漸漸……

  突聞身旁不遠響起一個蒼老語聲道:「還是不睡的好!恐怕這一睡從此長眠不起,唉!一個人為何要做些不明不白的事,做了鬼也糊裡糊塗。」

  斷臂老叟猛然一驚,低首望去,隱約可得出一老者盤膝坐在身旁不遠,一手握著酒葫蘆,另手挑一雙雞腿啃齧得津津有味。

  老者齜牙一笑,道:「尊駕別怕,我先來你後到,並非為抓你而來,老人家最怕管別人的是非,自尋煩惱,但總不能見死不救。」說著放下葫蘆,取出一粒清香撲鼻丹藥,接道:「拿去服下,好好睡上一覺,明日一早自然神清體健。」

  斷臂老叟忖道:「不管此人是誰?若有惡意此刻擒殺自己易如反掌,何必費此心機。」接過謝了一聲服下便自閉目調息行功。

  那老者似漠無所視,坐在一旁酒食自飲。

  斷臂老叟功行回天後體力漸複,站了起來欲待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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