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屠龍刀 | 上頁 下頁
二〇〇


  醜婢答道:「相公豈不聞琴韻歌聲麼?我家小姐每日傍晚必焚香*琴,不准婢子等驚擾於她。」說著將藥丹喂服在白麒嘴中,用淨水送下後,檢袵一福退出。

  白麒忙閉目調息,只覺一縷熱氣自丹田升起,遂依照內功運氣口訣之法施為。

  一盞熱茶時分過去,白麒只覺四肢可以動彈,不禁心頭狂喜,睜開雙目,慢慢坐起,盛了一碗蓮粥,引著用食,菜香味腴,十分可口。

  只聽鄰室悅耳琴韻歌聲又起:

  錦筵紅,羅幕翠。

  侍燕美人姝麗

  十五六

  解憐才

  勸人深酒杯

  黛眉長,檀口小

  耳畔向人輕道

  柳陰曲

  是兒家

  門前紅杏花

  星斗稀,鐘鼓歇

  簾外曉鶯殘月

  蘭露重

  柳風斜

  滿庭階落花

  學達書庫,倚欄望

  還似去年惆悵

  春欲暮

  思無窮

  舊歡如夢中。

  琴聲戛然而止,歌聲仍自了了不絕。

  白麒不禁長歎一聲,躺了下來,腦中只覺一片混亂。

  窗外月華如水,白麒輾轉反側,心亂如麻,忽聞門外飄來司惜春甜脆語聲道:「白相公已安睡了麼?」

  白麒精神一振,道:「在下未入睡,姑娘請進。」

  只見司惜春笑靨如花,盈盈走了入來,軟語輕聲道:「相公用飽了麼?」

  白麒道:「粥香菜腴,在下無可言謝,只有永銘五衷了。」說著長歎一聲道:「在下歸心似箭,探望我那摧心斷腸娘親,乞姑娘相助成全。」

  司惜春道:「那是人子之道理,我何能攔阻,但願相公不怨恨我就是。」

  白麒道:「在下何能怨恨姑娘,但東方黎明殺父之仇,誓必相報。」

  司惜春幽幽嘆息一聲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過……」說時顰眉似難出口。

  白麒道:「不過什麼,有話姑娘只管說,在下決不以為忤。」

  司惜春道:「並非我幫著東方前輩說話,東方前輩俠譽神州,行事出手甚有分寸,決不乘人於危,如相公能設身處地想想,令尊倘與東方黎明前輩易地相處,令尊又該如何,但我決不阻攔相公復仇之意。」

  白麒目中露出一抹怨毒眼神,答道:「無論如何,總因東方黎明老賊無事生非而起……」

  司惜春接道:「相公真能確定東方黎明家小囚處令尊不知情麼?」

  白麒不禁一怔道:「在下迄未知情,家父與玄武官主効力,更不知在下家中即是玄武宮分壇。」

  司惜春道:「所以,;我才奉勸相公暫熄去心頭之恨,相公返家後查明東方黎明家小是否囚在府中?」

  白麒呆得一呆,道:「東方黎明現在何處?」

  司惜春道:「他因要事趕往燕京,邇來武林傳聞玄武官藏在京畿附近,擒賊擒王,如能犁庭掃穴,一切迎歿而解,他離去之際,對手刃令尊雖迫不得已,卻心存愧疚,留下解藥,謂為仇為友端憑相公。」

  兩人相處挨近,白麒只覺媚人幽香陣陣襲鼻,不禁心笙猛搖,欲火上升,只覺百脈賁張,難以遏制,忍不住疾伸兩臂將司惜春抱住。

  司惜春顫聲道:「相公請不要……」

  燭影搖紅,被翻春浪,個中情事不足外人道也。

  窗外一條人影疾閃,玄鶴沖天而起,悄無聲息落在屋面上,迷蒙月色映照下,正是乾坤聖手東方黎明。

  只見他沉思片刻,突然身形一躍,疾如流星掠去無蹤。

  遠處屋面上尖現出狄康,朱龍翔兄妹,孫玉瓊,潘杏娃,千里獨行余風雲等人。

  狄康冷笑道:「東方黎明懼黃衣番僧在白家莊設下陷阱等他入伏,故設下美人計使白麒俯首貼耳稱臣,心計不可謂不毒,但終究棋差一著,枉費心機。」

  孫玉瓊,朱鳳綺潘杏娃不禁嬌靨緋紅,低垂螓首。

  余風雲道:「看來東方黎明必趕向燕京而去。」

  狄康點著道:「我等必須在他之前趕至,防他探查宮廷侍衛有無白某其人。」

  余風雲微笑道:「這個不用顧慮,老化子護你喬扮白侍衛,已然預為安排妥善。」

  狄康一聲「走」字出口,諸人先後騰空拔起,轉瞬杳失在蒼茫夜色中。

  燕京。

  歷代帝都,虎踞龍蟠,周圍六十裡,成同凸字形,分外城,內城,舊皇城,紫禁城四重,城垣建築,壯麗雄偉,名勝古跡,屈不勝指。

  這晚,雲高月明,金風送夾,一輛馬車蹄聲得得,往南下窪陶然亭緩緩馳來。

  陶然亭周近林木蓊翳,池水清碧,春夏圭日,都下士人皆會合於是,亭木水部鄖江藻所建,義稱江亭,江藻自題雲:

  「愧吾不是丹青手

  寫出秋聲夜聽圖」

  意境高絕。

  此晚陶然亭外遊人如雲,竚足林泉間,悠然神往。

  那馬車一近陶然亭慢慢停下,趕車人躍下車轅掀開車簾,笑道:「兩位老爺,到啦!」

  只見當先跨出一四旬中年人,身著一襲綢衫,手拿摺扇,方面大耳,三繒黑須,氣度不凡。

  後隨一俊秀挺拔,神采飄逸的青衣少年,輾齒微笑,益顯得人若玉樹,氣質引人。

  遊人注目凝視,只聽有人竊語這:「陳翰林也來了,聽說聖眷甚隆,大用可期。」

  無疑是指那四旬上下,氣度不凡中年人。

  陳翰林與青衣少年並肩慢步,低笑道:「陳某每年皆須數履斯地,老弟不知陳某為何?」說著又是一笑,道:「陳某最愛寧北香塚碑詞,哀感頑豔,每為徘徊不舍離去。」

  青衣少年微笑道:「翰林公章華國,碑詞必動人悱惻,不然翰林公何至如此。」

  兩人信步走至香塚前,只見一坯青塚,塚前豎立一碑,鐫有碑文,卻不著年月及題名,詞雲

  「浩浩愁,茫茫卻

  短歌終,明月缺

  鬱鬱佳城,中有碧血

  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時減

  一縷香魂無斷絕,是耶非耶,化為蝴蝶。」

  青衣少年道:「果是絕妙好詞,只太哀傷了點!燕京歷代帝都,飽經滄桑,留下甚多可歌可詠事蹟,香塚只是其中一環,經騷人墨客一再渲染,其名益彰。」說著語聲略頓,又道:「翰林公對此香塚想必有所考據?」

  陳翰林搖首嘆息道;。「數年來為查明香塚究系前代何女及所作碑詞是何文人,諒系藉藉有名之士,無如言人人殊,莫知所本,必因前朝兵荒馬亂之際,都下市民自顧不暇,況身外之事乎。」

  兩人徘徊片刻,繼續行去,途中陳翰林屢遇友朋,寒喧笑談,青衣少年含笑流覽景物。

  忽見一錦衣長衫人快步如飛掠至陳翰林身前抱拳笑道:「陳大人雅興不淺,又在此相遇了。

  陳翰林認明此人,是五貝子府總管,忙抱拳施禮道:「曾總管,經月不見,總管似發福了,風聞即將有添丁之喜,到時陳某尚要趨府恭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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