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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

  十月下旬,西北高原平涼就進入了風砂季節,由於氣候乾燥,雨水稀少,樹木因數千年砍伐,一眼望去,童山濯濯,滿目荒涼。

  黃土高原因冬季酷寒多風,入夏則乾燥鬱熱,更兼木料奇缺,大多居民均築土窯而住,傍山人家,將山崖削平,築窯而居,宛如蜂巢,錯落有致,極為美觀。

  這日晌午時分,雁唳長空,狂風砂吹雷勁疾,似陣雨般呼嘯蕩起漫空黃塵,遮天蔽日,太陽沉鬱金黃,嬌軟無力,寒意蕭瑟,人跡寥落。

  平涼西關外七裡許,隱隱傳來一片奔馬蹄聲,風砂彌漫中只見一騎快馬如飛疾馳,騎上人伏在馬背上,似身負重傷。

  馳經一片窯洞前,騎上人突發出一聲悶哼滾下鞍來摔在地上,馬匹沖出十數丈遠,發覺主人墮鞍又折了回來,停在主人身側。

  馬主人掙扎爬起,低喝道:「畜牲!你是想我死麼?」

  伸手一揚,一掌拍在馬股上,那馬發出長嘶,似禁受不住疼痛,奔雷掣電急馳而出,馬主人又昏死倒地。

  土窯人家為避免風砂入侵,均開門閉戶,突然,第三家木門開啟,一個少年探首外望,發現距門首不遠倒著一人,啊了一聲,急忙奔出抱起那人入內。

  那騎上人穿著一襲土黃色勁裝,多處殘破,血跡斑斑,脅下掛著兩隻豹皮革囊,鼓突隆起,肩背一柄斑爛鞘古劍,雙目下紮著一面烏巾,年歲約莫在四旬開外。

  少年沉著不亂,放下那人睡在土坑上,回身關好門戶,再解下那人紮面烏巾,不禁啊了一聲。

  只見那人嘴角淌著一絲黑血,面如金紙,少年伸手一按,查視傷者脈象,須臾,忙進入鄰室。

  鄰室中四壁木架上擺滿了瓶罐書籍,少年約莫十七、八歲,不類西北人民,俊秀皙白,目若朗星,身著一襲珍珠羔羊皮襖,逐一檢視藥瓶,取出三顆紫紅色清香撲鼻藥丸,快步趨在傷者身前,撬開牙關將藥丸喂下。

  驀地——

  門外隱隱傳來數聲馬嘶,少年不禁一呆,疾奔至門隙向外望去,只見風砂彌漫中現出三人三騎,似欲找尋傷者,三人為防風砂侵襲,也都紗巾紮面,其中有一中年婦人,墮髻雲鬢,珠鳳雙釵,膚色雪白,彷佛甚美。

  三騎毛片純黑,高昂神駿,只聽一人發出沙沉嗓音道:「我就不信魯老三挨了一記毒砂掌後,能插翅飛上天去!」

  中年美婦道:「事實上魯英峰已失去蹤跡,座騎已在三裡外發現屍體,我不信魯英峰有如此重要。」

  「賢妹有所不知,魯老三見識奇廣,心細加發,自那次他前往訪謁鐵氏雙雄後,與魏老二潛逃無跡,當家的便嚴命找出其下落,一晃數年,這次幸而狹路相逢,豈可容他逃去,故我等任務極為艱钜,耗時也日久,成否尚在未定之天,難容梗阻……」

  「但魯英峰生死未蔔。」

  「臟腑離位,五內俱糜,雖不死也重傷無疑,絕難苟延七七之期。」

  中年婦人冷哼一聲道:「他縱然難活命,謹防他識出你本來……」

  「是以愚兄必須查明魯英峰生死。」

  忽地另一騎上人疾躍下鞍來,彎腰拾起一枚鐵疾黎,冷笑道:「此非魯英峰獨門暗器麼?」

  中年婦人接在手中望了一眼,沉吟須臾道:「魯英峰身受重傷墮馬,暗器必在他墮馬之際失落無疑,可見他已為人救走,只是他座騎死謎難解。」

  沙沉話聲答道:「魯老三必藏身近處……」聲猶未了,十丈開外風砂中突沖起一條飛鳥般身影,在三騎頭上飛掠而過,三人如飛疾追而去。

  少年在門內暗籲了口氣,轉身走回室內,只見傷者已蘇醒而起,向自己抱拳道:「承蒙老弟施救,但不知老弟從何處得來靈藥?」

  「家父深諳醫理,平涼盛產藥材,遵租上秘方配製,所幸尊駕傷未至死,服藥轉愈,但臟腑似受損極重,非俟調息複元才可行動,否則舊創復發必將不治,尊駕請安心靜養兩月。」

  傷者目露感激之色道:「令尊咧?」

  「日前去阜蘭訪友,不久即回。」

  「老弟姓名不知可否賜告?」

  「在下名喚狄康,尊駕可是姓魯麼?」

  傷者大驚失色,詫道:「狄老弟何以知之?」

  狄康微微一笑便將窺見門外三騎詳情說出。

  那人臉上如升起一重霾雲,點點頭道:「我就是他們口中所稱的魯英峰。」倏地神情開朗,軒眉微笑道:「狄老弟秉賦極佳,是一習武上乘之材,但我看來,老弟卻未習練武功。」

  狄康搖搖首道:「在下曾有此願,但幼年先母見背,與家父相依為命,不忍遽離膝下,何況良師難遇……」

  魯英峰微微一笑在囊中取出一冊薄薄的紙卷,道:「三年前魯某在天山冰窟無意拾獲,為上乘武林絕學,但與魯某習練的大相逕庭,得手如同廢紙,謹以奉贈,魯某盡二月之期,與老弟互相切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狄康心中大喜,接在手中道:「請問騎上之人是何來歷?」

  魯英峰黯然一笑搖首道:「老弟還是暫且不問的好,倘蒙見重,懇求老弟一事,不知可否?」

  狄康聞言怔得一怔,答道:「如力之所及,在下無不應允。」

  魯英峰笑道:「就因老弟不擅武功,不致令人起疑。」說著在囊中取出一枚古錢,鄭重囑咐了幾句。

  狄康點點頭轉身戴上風帽出門落了鎖,冒著狂風砂向平涼城走去。

  他雖不擅武,耳目卻極聰靈,彌漫風砂中隱隱察覺兩條可疑人影暗暗躡蹤其後,佯裝不知,繼續望前鑽行,忽聞語聲隨風入耳道:「這娃兒不懂武功,並無可疑。」

  只見兩條紅色人影疾如流星由身側掠過,迅杳入漫天風砂前途中。

  到達平涼城已是萬家燈火,狄康走入一家布莊剪了一幅藍布出得布莊,忽瞥見對街天安酒樓簷前系著三騎黑馬,心中一動,暗道:「那不是追蹤魯英峰的三人麼?」

  正欲走向對街簷下辨明三人真正面目,恰巧那三人離店外出,為首是中年美婦,瓜子臉蛋,瑤鼻櫻唇,齒若編貝,惜柳眉帶煞,鳳目吐威,後隨一鬚髮斑白老叟,麻臉高顴,雙目開合之間精芒逼射,另一中年漢子,膚色黝黑,濃眉如刷,豹目炯炯,顧盼生威。

  這三人棄騎不就,經北城快步奔去,霎那間,即去無蹤影。

  狄康也是向北,下意識地只覺三人似與自己同一目的地,暗道:「受人之托,當忠人之事,自己將魯英峰之物交與那人,江湖之事與自己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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