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水龍吟 | 上頁 下頁
三一


  羅飛鳳卻道:「既然爺爺說得彩衣教這麼利害,那我們尋去無異以卵擊石,凶多吉少,去不去天王谷,那就要黃老前輩決定了。」

  鎮三山黃應魁一聽,老臉一紅,就知被羅飛鳳看出心意,登時哈哈大笑道:「吃鏢行飯的,就是在刀尖上討生活,若畏首畏尾,又何必開鏢局,賢侄女你太小視我了,走!天王谷去。」

  羅飛鳳微微一笑。

  這時,鷹爪手羅浩沉思後,慨然道:「事到如今,不能說不去。」說著,回面望著南瑞麟笑道:「小友,此行請你殿后,萬一老朽等有什麼兇險,可救則救,否則,奉懇小友急速往嵩山求援,千萬不可孤身涉險,自誤誤人。」

  南瑞麟點頭應了他知羅浩用意,心內好生感激。

  羅浩在鐵塔便聽見南瑞麟負有血海深仇,自己既應允了黃應魁,不能說抽身避退之詞,他可犯不著牽入漩渦,是以說出此話。

  山谷西邊又聞得鐘聲急起,達摩八劍羅華兄妹聞聲當先縱出,望西邊山嶺中竄去,摩雲書生魏貽春跟著躍去,鎮三山黃應魁對鷹爪手羅浩苦笑道:「老哥哥,我們也去吧。」

  不道他們身形如飛,騰伏起落,且說南瑞麟望著他們逝去的後影,搖了搖頭,正待啟步趕去,忽聞得路側疏林中起了一種極輕微腳步聲。

  南瑞麟大暍一聲:「什麼人?」說時,一式「餓鷹搏兔」,循聲撲去,待身形落定後,只見一條棕色人影在六七丈外起落,身法極見輕捷。

  這人略一停身,向面冷笑一聲,又繼續縱去。

  陽光之下,這人面目看得極為清晰,臉色黛黑,方面大耳,看來卻不是什麼邪惡之流。

  南瑞麟心想:「此人如此形色匆忙,大概有什麼急事,不免隨在身後看看究竟,反正天王谷目前尚不知定所,說不定可在此人身上找出。」想定,急施展「浮雲掠月」絕頂輕功向那人身後趕去。

  嵩山為我國五嶽之中,崇山巍峨,連亙千數百里,濃翳蔽天,除少林局處一隅外,山中寺院庵堂甚多,不過嵩山輻員廣大,往往不易尋覓,奧區雲封深鎖,豸蟲出沒,故人跡罕至。

  南瑞麟只因地形不熟,那人忽東忽西,隱現無常,距離就越來越遠了, 一盞茶時分過去,前面那人倏而杳然,南瑞麟四處尋覓不見,不由心生煩躁,眼前見著的,俱是飛崖險穀,澗泉縱橫,林木森翳,藤蘿糾結,半個人影俱無,自思道:「連一個人都追沒了,我還有什麼資格在江湖上歷練。」不免站立住,旁徨起來,忽然聞得極輕微的磚石倒塌聲,南瑞麟精神一振,循著聲音尋去,越過一座崖角,黃一角便顯露在眼前。

  南瑞麟大喜,如飛地趕去,那是一座荒廢的寺院,牆宇半數倒塌,他知內中必有蹊蹺,當下滿吸了一口氣,疾撲上屋去,宛如離弦之弩,落定後,不帶出半點聲音,往前殿屋面馳去。

  屋頂窟窿甚多,他覷眼過去,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下面殿角坐定三個老人,雖然稱作坐,其實那是倚在牆上,雙目緊閉,面如金紙,左肘以下似被利刃截去,白布紮著,黑色血漬滲出,前見的棕衣人立在門首, 一臉焦灼顏色,眼光卻望著三個老人相反方向。

  他不禁滿臉狐疑,將雙目湊前了一些,為之又是一愕,原來那面殿內一列立著五個紅衣蒙面人,嘴角俱帶著絲絲獰笑。

  南瑞麟看出那是彩衣教中人,與前見的紅色蒙面人裝束一模一樣,但不明他們雙方為何在荒寺中僵持著,看三老人肘腕截去滲出血漬,斷定是舊創,至少是兩日以前被人殘害的。

  這時當中的紅衣人說話了:「燕穀三老,現在想明白沒有,我彩衣教不念舊惡,就論令師當年暗襲我們教主這段仇恨,即應將你們淩遲萬段也不為過,如今我教兩位黃衣護法,看在三位武功份上,想引為臂助,只將三位截去左肘,點上玄陰脈穴,算是解掉怨隙,任三位來在這荒寺中考慮,只要三位皈依我教,不但能將三位斷肘接上,尚可得我教不世武功,如何?」

  南瑞麟恍然悟出這三老人倚在牆上原因,原來是被點上「玄陰脈穴」,這「玄陰脈穴」點法,目前武林中極少人會用,因為人身血液依十二時辰迴圈運行,每時每刻,甚之於每分,「玄陰穴」部位都有不同,故極難當時看出「玄陰穴」部位,就是算准,出手亦難揑准分寸,稍縱即逝,不禁大為駭異,「玄陰脈穴」若被人點上,為時不出七日,全身縮小如嬰孩,終至熬不住痛苦斃命,這手法太以陰毒,人妄用之必獲天譴。

  此時,三位老人聞言,猶是閉目不答,那棕衣人哀求道:「師父、師叔,您就應允了吧,何必多受痛苦。」

  左首一老人,倏啟雙目,威棱暴射,大喝道:「畜生,我燕谷門下那有你這叛逆之徒,還不快滾出去。」

  棕衣人被罵得臉上一紅,眼內殺機頓露,罵道:「你們這三個老不死的,我還念在十載香火之情,師徒一場,老遠跑來求情,你們不承情倒也罷了,反而出口辱駡,看來我不下絕情不行了。」

  南瑞麟聽得目眥皆裂,這棕衣人簡直是衣冠禽獸。

  棕衣中年人話聲一落,只見燕穀三老同出右掌,打出一股淩厲無比的勁風,向棕衣人胸前迫到。

  五個紅衣蒙面人見燕穀三老出掌,雙掌一翻,迎著三老的掌風撞去,只聞得驚天動地的一聲大震,梁殿猛搖,燕穀三老登時噴出一口鮮血來,所倚的土牆被迫來勁力撞得微微外斜。

  當時棕衣中年大漢見三老出掌,嚇得亡魂皆冒,急望外閃,幸得五紅友人及時出掌搶救,躲過掌斃災厄,仍是左肩沾著一點,踉蹌倒出三四步。

  一震之威,存身殿上之南瑞麟身形為之搖晃不止,他痛恨這個欺師滅祖棕衣中年大漢,恨不得飛身擊斃掌下,但看出彩衣教中五紅衣蒙面人武功不同尋常,适才合施一章,真力猶有未盡之意,自己再本領通天,也雙拳難敵四手,何況他們又有五人,暗中焦急想不出一個適當的辦法。

  五個紅衣人擊出一掌後,當中的那人微微冷笑道:「燕穀三老別夢想了,這荒山野嶺中有什麼人救助你們,就有,也不敢來輕捋虎鬚,方才令徒孔偉生乃是好意,要知孔偉生再過兩天,就是我教藍衣壇中弟子,怎容你們妄施殺手,依我相勸,還是應允了吧。」

  燕穀三老垂眉不語,臉上肌肉微微抽縮,不時起伏,諒是他們以本身真氣,抗拒那「玄陰縮骨」的痛苦。

  五紅衣蒙面人微一獰笑,在黑巾露出兩個眼珠,凝視著燕穀三老面上,一瞬不瞬。

  棕衣大漢孔偉生一手扶著右肩,立在殿階外發怔。

  一種如死的寂靜,籠罩在這間荒寺中,只有四外蟬鳴鴉噪。

  驕陽似火,曬在南瑞麟身上,汗透衣襟,可是他好像忘記了這令人難耐的奇熱如焚,卻兩眼覷定燕穀三老面上,心頭默默尋思解開「玄陰穴」之法。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