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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南瑞麟謝了一聲坐下,抬眼望了同席其他兩人一眼。

  這兩人與邀他共座之人年歲相彷,裝束亦一模一樣,同著一襲黑紡長衫,肩頭藍布包裹,想是兵刃武器。

  兩人見南瑞麟望他,點點頭微笑,店夥過來添了一付杯筷。

  那邀他其餘中年人,與南瑞麟酙了一杯,微笑問道:「老弟,請問尊姓」。

  南瑞麟道:「不敢,小可姓南」。

  「哦,原來是南老弟」,那人用目凝視了南瑞麟肩頭撲刀一眼,又接著說道:「南老弟,你也擅武嗎?看老弟方才進得楊林,足不沾塵,大概輕功身法有過人之長」。

  南瑞麟心驚這人好眼力,笑道:「小可那能說會武,只習了幾年粗笨拳腳罷了……請問尊駕貴姓。」

  那人重重敲了一下腦袋,向同席兩人笑道:「我這人怎麼如此失禮,盡問人家,可忘懷了自己這面。」,遂向南瑞麟道:「來,來,來,我與老弟引見兩位盟兄……這位姓沈,名喚冰岩……這位姓徐,單名一個韶字………敝姓程名喚文,蒙武林人士推愛,取了一個小小美號,人稱邯鄲三傑」。

  南瑞麟拱手道:「幸會,幸會。」沈冰岩,徐韶兩人也都談風甚健,四人片刻,談得十分融洽,酒到杯幹,縱聲豪笑。

  這時流風徐來,暑熱盡收,鄰座上人陸續離去。

  沈冰岩忽問道:「南老弟,你是去開封嗎?」

  南瑞麟點點頭道:「小可去開封探望一位親戚長輩,三位可也是去……」

  沈冰岩接口道:「我們也是去開封,正好同途,不過是邀請幾位好友,便南下去蒲家寨參加群雄大會」,說此頓了一頓,又道:「南老弟,你可曾聞及此事否?」

  南瑞麟聞得他們參加蒲家寨群雄大會,不禁懷疑這三人不是好路道,遂答道:「此事小可稍稍聞及一鱗半爪,不過不關心罷了。」

  徐韶睜著眼,詫異道:「『降龍真訣』天下奇書,武林中人莫不垂涎,難道老弟竟不動心麼?」

  南瑞麟搖首正色道:「小可粗知拳腳,力不足於防身,何必妄想,聞得為得此書,天下英雄紛紛而起,轉眼就是一片浩劫,得之不能守,適足自取殺身之禍,不過到有去蒲家寨之心,見識見識名家武學,只是群雄大會日內就要召開,小可到得開封後,還過去南陽一趟,恐怕不能如望了。」

  程喚文撫掌大笑道:「群雄大會為期兩月,八爪龍叟蒲老兒不過假其名遂其心願而已,我們也是去探訪一下虛實,老弟,我們准在蒲家寨等你。」

  南瑞麟頷首應允了,四人歇息也夠了,算好酒飯錢後,離座起程,南瑞麟笑道:「三位馬快,請先行吧」,三位邀他共騎,南瑞麟只是堅持不允,邯鄲三傑只得躍身上馬,南瑞麟隨後步行。

  南瑞麟自為其師簡松隱用「須彌芥子」本身絕頂內功真氣助他打通「奇經八脈」後,武功一日千里,突飛猛進,輕功特佳,以他目前的腳程,可與邯鄲三傑快馬並駕其驅,不過他為人深知謙讓之禮,不想在人前炫露,因此距邯鄲三傑騎後不離五六丈遠,但保持這個距離十分不容易,因為馬的速度並不是一成不變。

  三傑回首探望了一限,面現驚異之色。

  這日正是南風,南瑞麟隨在馬後,那三騎掀起的塵砂, 一點俱未波及。

  三騎一人一路馳飛著,不覺走出四五十裡,南瑞麟忽見前面三馬一蹶,邯鄲三傑翻飛落地,三馬同聲希聿聿長嗚,兩足一彈躍起,回身圈後,三傑愕然而立。

  南瑞麟知有意外,緊趕了兩步, 一看之下,也為之大驚。

  原來這段官道上兩旁俱是疏落落地蒼天梓樹,左邊一棵梓樹虯根上,斜倚著六具屍體,面色恐怖,似是遭遇了極驚懼的事,那六屍胸坎上,每屍釘了一支長釘。

  那長釘通體墨黑,作六角形,陽光在葉隙中照映下,泛出一絲藍色光彩,六屍胸坎尚涔涔溫出黑血來。

  三傑面面相覷,程喚文向南瑞麟苦笑了一下,道:「這六人就是方才由打尖處離開,不過先我們一刻,竟橫遭此逆,行兇的人一定身手高絕,不過此釘識不出來歷,大概死者與那人有什麼血海大仇。」

  南瑞麟也未回答,凝視了那些屍身幾眼,忽飛身上前,伸手就要拔釘。

  徐韶大叫道:「拔不得……」

  南瑞麟手指剛要觸及鐵釘,聞聲警覺,右臂望裡一縮,只因身子前沖之勢未收,硬生生往外一竄,平著屍身擦過,翻身立定,睜著雙目怔望著徐韶。

  徐韶見南瑞麟面露困惑,便道:「南老弟,此釘本身附有奇毒,徐某原也不知,後來發現此釘經陽光反映,泛出藍光,方始悟出……」

  這時,程煥文已走近屍身面前察看,俯身注目了一會,突大叫道:「二哥,你所見不差,釘身附有奇毒,但六屍只有五人手掌顯有中毒黑印,這大有疑問。」

  沈冰岩到此刻才發話,道:「我看這六人並不是在同時死去,手掌無中毒黑印者,顯然就是第一個遭殃的人,以後接二連三發現死者,俱想拔釘一視究竟,不想中毒死去,那死身胸前鐵釘必是兇手隱于近側,陸續補上的。」

  聞得沈冰岩言及兇手隱于近處,徐韶程煥文兩人都四周上下望瞭望一好似兇手就在身後模樣,僅南瑞麟不動聲色,只向屍身凝視。

  奇怪此時汴洛道上來往行人絕跡,大概是炎熱盛暑,中午陽光毒灼,爍石流金,旅人都找上歇涼之處,等侯日頭傍西,繼續趲程。

  且說南瑞麟向屍身凝視了一陣,抬目對邯鄲三傑微笑道:「沈大俠所見不差,只是與小可觀點略有出入……第二人發現第一人屍體後,想拔出毒釘,這是無可置疑的事,而且在第二人本身說,也是始料不及的事,不過,其後發現的人,卻不可能如小弟一般貿然伸手,如非這樣,為何死狀、一模一樣,依小可猜測,必是兇手突現,威逼他們拔釘,或是命他們就範不允,再行點穴致死,死後補上一釘,但兇手為何非如此不可,又不毀屍滅跡,擺在大路頭上顯目之處,這就要大費推敲了 。」

  邯鄲三傑見南瑞麟觀察入微,正待讚揚出口,驀地,那株參天梓樹上,忽有人縱聲大笑,宛如梟鳴,笑聲中,人已落定在邯鄲三傑面前。

  這人身法奇快,隕石墜星般,只見眼前一閃,面前就多了一個蓬發垢面老者,鉤鼻鷹眼,目內綠光閃爍,身材高大,穿著一身黑布短裝,他落地後,雙限就望著南瑞麟獰笑一聲,道:「好小子,眼力果然不差,判斷又竟然一點不錯,難得,難得,不過,你見著『羅喉煞釘』後,就想不出老夫來歷麼……」,繼又轉口道:「也難怪你,老夫三十年來未履人世了,你如此年輕,怎會知道老夫名諱……你今年多大了?」言下大有垂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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