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牧野鷹揚 | 上頁 下頁
二八


  這不是實話,簡松逸謹慎小心,不敢向趙秋舫吐露隱秘。

  趙秋舫憂心仍未釋,道:「公子騙得了易煥堂一時,不能騙得了一世!」他只知文士超及瞿大剛均系自己這方派赴兩廣督署臥底,並不知文瞿兩人在清廷權勢大小,簡松逸僅奉文士超之命運交密旨名冊,更不知簡松逸底蘊。

  簡松逸朗笑一聲道:「但能騙過一時,再徐為之計,或能迎刃而解!」兩人之後則談些風土人情,絕口不提隱秘,不覺東方之既白。

  簡松逸告辭,趙秋舫送至門外殷殷道別,簡松逸才出得巷尾,迎面忽走來一個短裝漢子低聲道:「簡公子麼?」言畢自懷中取出一函遞交。

  短裝漠子只說了這句話後,轉身快步走去。

  簡松逸展開了後,不禁一怔,忽聞身後起了衣袂振風微聲,倏又寂止,忙拔步迫上短裝漢子,低聲道:「不要問話,尊駕有性命之危,」繼又朗聲大笑道:「貴上既有在下所需之物,那是再好不過,有勞轉覆,午刻不能如約,傍晚時分定然前往拜望!」說著低喝道:「速向湖濱走去!」

  湖濱已然在望,簡松逸又道:「泊岸舟群中,有艘黑篷矮桅小舟,尊駑逕可登上只說奉我之命駛向湖心,目的地任尊駕自便。」

  果如簡松逸所言,短裝漢子登上黑篷小舟,命啟行即駛向湖心而去。

  湖濱碼頭有不少人走動,只見一個青衫人立在簡松逸身後五丈遠處,目光眺向一側遠處,佯裝遊客模樣,沉浸在湖光山色中。

  但那裡瞞得過簡松逸,也不顧忌驚世駭俗,背向青衫人,隨地潛龍升天拔起,驀地一個輪轉,化作飛鷹攫兔雙手拾指攫下。

  青衫人做夢也未曾想到簡松逸有此一著,俟勁風淩頭時已是不及閃避,為簡松逸左手五指扣住肩胛骨,猛感下顎一痛,顎骨卸落。

  湖濱人群不由驚叫出聲,他們幾曾見過如此曠絕驚世的輕功。

  簡松逸毫不停頓,抓起青衫人如飛掠向易煥堂下榻之處。

  四個親兵護在門首,認得簡松逸,飛奔入內稟知易煥堂,卻不料簡松逸已自邁入堂屋,將青衫人拋擲在地,大刺刺地坐下。

  日月雙環易煥堂聞訊偕同曹真平趨出。

  曹真平一見青衫人,不禁面色大變。

  易煥堂驚問道:「簡公子,這是何人?」

  簡松逸沉聲道:「易大人一問曹真平就知?」

  易煥堂聞言便知曹真平又惹下大禍,昨晚在醉夢園回來時不敢向曹真平明言簡松逸來歷,只告知曹真平少招惹簡松逸,明晚簡松逸即要離開吳城,何必樹怨,不由怒視了曹真平一眼。

  曹真平不禁犯了倔性,冷笑道:「查得奸宄,乃屬下職責,趙秋舫系朝廷要犯,屬下懼他畏罪潛逃無蹤,故遺人暗暗嚴密監視,難道這還有什麼不對麼?」

  簡松逸面色微變,取出一柄摺扇,頷首道:「曹管帶,說得極是!」招扇啦喇展揮而去。

  只見曹真平人頭離肩沖起,血如泉噴,隨起一掌,勁風山壓青衫人亦氣窒斃命。

  簡松逸面色寒沉,話也不說,轉面邁出屋外而去。

  易煥堂噤若寒蟬,半晌不敢出聲……

  看盡江湖半裡峯,不嫌雲夢介吾胸;

  戲招西塞山前月,來聽東林寺裡鐘。

  遠客豈知今再至,老僧能記昔相逢;

  虛憲熟睡誰驚覺,野寂無人夜自春。

  此乃宋人陸游宿匡廬東林寺詩

  廬山濱臨長江鄱陽湖,濕氣最重,今人語之謂濕度,霧障雲繞,變幻莫測,故有「不識廬山真面目」之語。

  吳城與德安均傍鄱陽湖,地近密邇,僅相距數十裡,德安縣除一面臨湖外,三面山勢環抱,綿亙蜿蜒銜接匡廬。

  這日清晨,只見一條人影掠飛若矢,穿越白雲翠樹叢中,身影倏隱倏現,掠抵一處削壁纏崖之下。

  崖下古木幽森,一株虯柯下有茅廬一座。

  來人正是簡松逸,青衫儒服星目搖鼻,面若冠玉,披劍握扇,豐神瀟灑之極,巍立在茅廬門前,朗聲道:「大師相召在下,不知有無驚擾麼?」

  「阿彌陀佛!」一聲宏亮佛號中,只見一個濃眉虎目,身著一襲灰袍,足登蔴鞋,頷下無須的披髮頭陀踱出,望著簡松逸,似驚訝錯愕已極,合掌和南道:「簡少施主麼?真個仙露明珠,老納百了失敬了!」

  簡松逸道:「不敢,還請明言救出徐老爺之策。」

  百了大師伸手一牽,引著簡松逸進入茅廬,就在佛案前蒲團上相對而坐,道:「少施主知道麼?侯爺為竟複國之志,南七北六十三省均欲設立分舵,自王廉洩露筠門嶺分舵隱秘遂棄廢不用另覓,雖然如此,侯爺三年即中意了八指峯下璿璣洞……」

  「八指峯璿璣洞!」簡松逸詫道:「此峯位在何處?」

  「就在附近!」百了大師道:「徐老施主等即陷身該洞,洞裡宛如天星纏度,宛如迷宮稍一不慎即不得其徑而出?」

  「侯爺去過了麼?」

  「沒有去過!」

  「那麼侯爺怎麼看中了璿璣洞?」

  「是聽老納說的!」百了大師長歎一聲道:「璿璣洞內隱藏得一位鬼傑,武功高深莫測,心性介乎正邪之間,喜怒無常,既不甘作清廷鷹犬,又不層與黑道為伍,更與正派衛道俠義之士格格不入,故老納稱他為鬼傑!」

  「請問大師,他只一人麼?姓甚名誰?是何來歷,可否請告其詳?」

  百了大師搖首道:「他自稱璿璣秀士,對他自身來歷姓名諱莫如深,即使其屬下七人也不知情,老納結廬此間屈指已十易寒暑了,本不知有璿璣洞,五年前璿璣秀士忽找上門來,自言暗中已觀察老納壹年,好確定老納是與世無爭的高僧,並瞧出老納深諳武功,幾度堅請老納與其印證,老納謙讓避不與較,三年前,他竟謂若不與其印證高下即驅老納離去,迫不得已與其較量……」

  「大師勝了麼?」

  「憑老納這點微末技藝,不傷便是萬幸,遑論取勝,怎知這一較量竟打出了交情,璿璣洞主五度邀老納入洞,均為老納婉拒……」

  「大師以退為進,這主意真高!」

  百了大師太息道:「就算是吧,璿璣秀士盡釋疑心,六度請邀,老納勉為應允……」說此話聲一轉,接道:「現在須言歸正傳,老納雖進去了一次,但相信璿璣洞主未領老納競游全洞,甚多隱秘尚有保留,璿璣洞出入孔徑多達七處。」說著抽出座下蒲團,撕開布面抽出一卷圖頁。

  只見百了大師展開圖卷,指點簡松逸洞中佈設,道:「此圖乃老納就記憶所繪,雖不全亦可稍助少施主盲目摸索,徐老施主等顯然被誘陷身洞內,老納委實無法查明原因,卻發現他們形色匆徨投入癸水洞內,老納不敢躡蹤,轉道進入戊上,不料竟發現展飛虹陸慧娥兩位女施主陷身一牆之隔禁制內……」

  「為何只有她們兩人?」

  「二位女施主最後進入癸水洞,那知陸女施主聰明穎悟,發現前行之人已無蹤影,情知有異,回頭卻又被禁制所閉,不得已另入岔路……」

  忽地簡松逸臉色微變,身形離座倏地閃入另室而去。

  百了大師見狀知必有異,忙將簡松逸所座蒲團塞坐自身座下,他自身撕裂蒲團翻轉易放後低眉合十默誦經咒,忖道:「不知簡少施主離開也未?」

  驀地,一條身影悄無聲息掠入茅屋落地,只見是一個高瘦身著紫醬長衫老叟,首戴方巾、疏眉蠶目、胡瓜鼻、長須花白根根見肉,目光陰冷如電、肩披一柄長劍,請禮不語。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