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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紫衣少年搖首道:「無妨,武林群雄勾心鬥角,各存私心,楊兄身旁又無定風珠,懼他則甚。」

  兩人一先一後行雲流水般往玄武門行去,忽聞道旁一細微的聲音道:「這姓陸的丫頭,不愧為南海雙仙掌珠,居然把姓楊的武功恢復一半。」

  紫衣少年不禁目泛怒光,中年商賈面色一變,但均裝作未聞。

  蒼茫四垂,煙雲惑眼。

  官道前途突閃出前面三黑衣人,同聲陰側側一笑,入耳毛骨悚然。

  紫衣少年知不與這三人動手是不行的了,掌勁暗蓄之際,驀聞身後冷笑道:「城牆腳下,也敢攔路打劫,真個狂妄之極。」

  話音聲中,從紫衣少年旁如風越掠一條身影,逕向三黑衣人而去。

  紫衣少年也未看出此人是誰,忙低聲道:「快走!」

  兩人加快身法,疾行如箭,進得玄武門已是萬家燈火,行人如過江之鯽。

  他們竟不去吟月樓,另擇一家買賣鼎盛酒館跨入。

  店夥引著兩人進入一間雅座,裡外隔絕,門簾深垂。

  紫衣少年點了數味應時佳餚,店夥躬身笑道:「酒菜立即送上,兩位請先用茶。」說著退出,一轉身迎面只見一個六旬開外,衣著華麗的老者立在眼前,含笑指著紫衣少年隔鄰的一間,道:「這間有人訂下麼?」

  店夥連聲答稱沒有,引著老叟進入,道:「你老只一人?」

  老得道:「擺六付杯筷吧,他們逛夫子廟去了,早來晚來尚難預知,有什麼現成點心、小菜快快送上。」

  店夥喏喏連聲而退。

  須臾,店夥送上四色點心,六盤下酒好菜,老者一杯在手,目凝窗外飄雲淡月,似在沉思出神。

  鄰室中年商賈壓低語聲道:「在下委實猜不出少東故意耽擱行程,羈身金陵用意何在?」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真不知道麼?我已命屬下趕赴江南各地,設立分舵,只待佈署完成,那時我才能與中原高手周旋,成為南北對峙局面,進而爭霸武林。」說著又是一笑道:「中原高手怎知我總壇遠設在大河以北,他們一舉一動,都難逃我耳目之下。」

  中年商賈道:「少東才華絕世,行事難測,在下萬難比擬,但在下總覺少東以身作餌,實為不智。」

  紫衣少年星眸中突然泛黠然之色,道:「以我之身,本不願插身武林,無奈為事所逼,目前白陽圖解,已引起滔天風波,甚多難得一見的武林高手均紛紛露面江湖參與這場紛爭,誰要獲得白陽圖解,便無形成為武林霸主……」

  中年商賈道:「聞少東之言,莫非也意在白陽圖解?」

  紫衣少年道:「不錯,白陽圖解與我有切身利害,關係至巨,但我不似武林凶邪劫奪那些無用之物,捨本逐末,愚所不為。」

  中年商賈聞言不禁疑雲滿腹,只覺紫衣少年言語太過玄虛難解,正要出聲相問。

  忽見紫衣少年面色一變,右掌疾向鄰室劈出,施展「隔山打牛」功力,一股暗勁透過木板打去。

  那知掌力打出,宛如泥牛入海,鄰室竟無聲無息,紫衣少年眼珠一轉,疾丟下一錠紋銀,拉著中年商賈穿窗飛出,落入一條陰暗僻巷,向中年商賈道:「我們被跟上了。」目光望著方才自已穿出的視窗,燈光仍然是照耀,並未見有人撲出,冷冷一笑道:「走!」

  兩人身形疾展,轉彎抹角,奔往秦淮河而去。

  秦淮可為秦時所開掘,因此得名,西源出溧水,東源出句容,至方山合流,由通濟門入城,橫貫城中,西出三山水門而入長江,向稱金陵勝地,上起桃葉渡,下迄文德橋,夾河南岸,歌樓無館,水榭櫛比,每當華燈初上,畫舫來往,笙歌淩雲,風光旖旎,有「秦淮花月在天上」之稱。

  河中往來如織的面舫中,一艘尚無客人的舫艇上船倔忽見岸上站著兩人招手,忙揮槳駛去。

  這船娘年方花信,風姿綽約,目睹首先登艇的是一紫衣俊美少年,不禁眉目傳情,微微巧笑。

  紫衣少年面上一熱,裝做未見,道:「我們要到桃葉渡口瀟湘院去,你慢慢的搖就是。」

  船娘立時目露幽怨,低應了一聲「是」字,蕩槳駛離河岸。

  這時,忽有一條人影,疾如淩空灰鶴,向這艘畫舫篷頂落下,悄無聲息伏在蓬頂。

  船身只微微一沉,紫衣少年與中年商賈均蒙若無覺。

  中年商賈道:「少東,你去瀟湘院為了何故。」

  紫衣少年微笑道:「走馬章台,逐情聲色,是人生一大快事,我何能免俗。」

  中年商賈聞言不禁皺眉愕然。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便自憑欄眺望秦淮河景色,只見面舫來往如織,燈光釵影,弦琶簫笛扣著輕妙歌聲,簧韻飄渺,如在天上,不禁沉浸神往。

  片刻,畫舫已抵桃葉渡,只聽船娘嬌聲喚道:「公子,到啦!快去相會香玉姑娘。」

  中年商賈不禁一怔,踏步跨出艙外,給了船銀,正想動問,卻見紫衣少年巳自登岸而去,話到口邊複又咽回,急急趕向紫衣少年身後。

  瀟湘院中自有一番旖旎風光,畫欄曲院,朱簾深垂,燈如夢幻鬢影隱約,燕語蔦聲,身入其境,不由意亂神迷。

  鴇兒迎著引往一間陳設雅致的客廳,捧上香茗。

  紫衣少年微笑道:「風聞瀟湘院香玉花魁,在下願求一見。」說著取出一錠十兩紋銀賞與鴇兒。

  有道是錢可使鬼推磨,鴇兒謝了一聲,推下一臉諂笑道:「怎敢當此重賞,小的就去請香玉姑娘來。」轉身急急趨出廳外。

  須臾,鴇兒領著一個絕色美女走入。

  這香玉姑娘瓜子臉龐,眉似春山,瑤鼻櫻唇,雙瞳剪水,穿著一身淡綠色衣裙,輕顰淡笑,媚而不冶,清麗脫俗,使人一見不由心底生出逗人憐愛之念。

  中年商賈識趣立起,笑道:「少東與香玉姑娘談談,在下另擇一位打發枯寂,不擾二位,在下告辭了。」與鴇兒使了一個眼色退出。

  紫衣少年談風花雪月,暢論琴棋書畫,手指壁間的山水墨寶細加品鑒。

  香玉是個女中校書,吐屬不凡,答應如流,更獨具慧眼,但覺紫衣少年瀟灑中不脫閨秀氣質,不禁暗暗納悶,但閱人千萬,紫衣少年是個絕上人品,芳心已自暗許。

  一個時辰過去,紫衣少年忽從懷中取出一把摺扇,面頁唐寅花卉,請香玉在底頁題字留作把玩。

  香玉盈盈一笑道:「塗鴉見笑,不如藏拙。」

  紫衣少年堅請再三,香玉推辭不脫,嫣然一笑道:「賤妾只好獻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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