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絳闕虹飛 | 上頁 下頁
五六


  玉面張良茅煥慢慢走向陸姓少女之前,欠身一揖道:「陸姑娘!」

  只聽陸曼玲寒聲叱道:「姑娘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閣下無須多費唇舌。」

  自詡智計過人的玉面張良茅煥不禁面上一紅,含笑道:「死有泰山鴻毛之別,姑娘不可以身殉劍,劍失猶能壁回,人死豈能複生,請姑娘三思。」

  陸曼玲知展天行本與上官相本是一丘之貉,表面上仁義道德,其實兇殘狠辣,猶有過之,冷笑道:「我意已決,無須多言。」

  茅煥長歎一聲道:「看來姑娘自有成竹在胸,毋須杞人之憂,唯恐姑娘萬有一失,老朽未免愧對故人。」

  陸曼玲心中一動,道:「閣下認識先父麼?」

  茅煥朗笑道:「老朽與令尊乃總角之交,共事一師啟蒙,昔年與令尊在瓊島玉案坪對奕一局,耗費三日三夜,其時姑娘還在髫齡,侍酒在旁,大概姑娘已日久淡忘了。」

  陸曼玲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茅叔父,還望看在先父情誼上,鼎力成全。」

  茅煥暗道:「好厲害的丫頭!」遂微笑道:」姑娘還是聽老朽說話為妙,不可為劍喪身。」

  陸曼玲搖首堅決答道:「不行!」

  茅煥苦笑一聲,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欲強人所難。」說著轉面注展天行道:「屬下不能因私徇情,但望幫主能置身局外。」

  展天行與茅煥心意相通,已知茅煥話中含意,兩道冷電精芒逼注在郭道威臉上,沉聲道:「郭老師,你志在取劍,但不可傷人,陸姑娘如有毫髮損傷,郭老師休想生離魯境,言盡在此。」話落,大袖一展,率眾退出大殿而杳。

  一刹那間,殿內又落入一片如水沉寂,氣氛陰森異常。

  陸曼玲撫劍跌坐不語,面寒如冰。

  郭道威目光閃爍亂轉,顯然首鼠兩端,他知展天行故作大方,就是自己取得碧虹劍,展天行不劫奪出手,想要離魯境,無異於難於登天。

  思維再三,只覺籌不出一個良策,不禁狠一咬牙,暗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展天行未必就能無懼令主尋仇。」

  目光一瞥手下,打一眼色。

  一個眇目獨眼瘦小老者暗暗躡在陸曼玲身後兩丈遠近,全身真力蘊聚在兩臂十指之上,獨目凶光暴熾,矮身欲撲。

  只見郭道威雙掌子胸疾翻,拂推而出,一片如山潛勁猛襲而去。

  那獨目老者一見郭道威出掌,立時激射而出,快如奔弩,十指箕張,出式「飛鷹攫兔」指勁戳向陸曼玲兩脅。

  陸曼玲似背後長了眼睛,碧虹劍回腕掃出,一溜寒芒暴漲,竟似脫手駁劍飛出。

  奚鳳嘯窺見,不禁暗自贊道:「好劍法!」

  他尚未曲盡其妙,一瞬不瞬凝視在陸曼玲身上,欲悉這上乘劍學神奧。

  只聽獨目老者慘叫出聲,劍芒透胸而過,激射的身形叭噠墜地,血湧如注。

  碧虹回撤之際,散立兩側的匪徒紛紛揮刃撲向陸曼玲,那郭道威掌勢已逼至陸曼玲。

  郭道威大喝道:「賤婢心狠手辣,饒你不得。」

  陸曼玲劍勢甫撤,無法迎擊,知不能倖免,猛一橫心,兩指欲功力捏碎劍柄上那顆避毒珠,但身形迅徉無倫地仰面倒下,猶存僥倖的念頭避過郭道威這雷霆一擊。

  驀地——

  一聲大喝傳來,隨著震天巨響,大殿屋面嘩啦震開兩丈方圓,磚瓦如雨中飛瀉一條龐大身影,帶著猛厲無形罡氣,逼得郭道威功敗垂成紛紛倒翻了出去。

  奚鳳嘯看出這飛瀉面下的身影正是寺外所遇的江湖怪傑,風塵神乞長孫琰,不禁暗自驚詫,心說:「怎麼他藏身在我身旁,尚懵若無覺,此人武功高強,不知是何來歷,看來亦是圖謀碧虹劍而來。」

  長孫琰身形甫一沾地,怒視郭道威喝道:「老化子生平嫉惡如仇,還不束手就死。」

  郭道威一見此人形象,猛憶出此人就是武林宵小,聞名喪膽之風塵神乞長孫琰,不禁心神駭震,知圖劍奪珠之念,已成泡影,迅疾轉身竄向殿外遁去。

  其餘匪徒亦紛紛遁竄無蹤。

  長孫琰放聲大笑,笑聲宏烈,塵落如雨,彌漫揚空。

  陸曼玲已仰身坐起,悠悠嘆息道:「長孫師伯,後路艱危將更甚於眼前,豈可得意太過。」

  長孫琰怪目一瞪,道:「你這丫頭是倔強如昔,出語頂撞,你幾時見過老化子面臨強敵時長籲短歎,憂惶不安。」

  陸曼玲道:「侄女怎敢頂撞師伯。」

  長孫琰望了陸曼玲兩腿一眼,道:「你可是兩腿有傷不能動彈麼?」

  陸曼玲道:「郭道威無恥卑鄙,途中屢施猝襲,因黑夜中無法兼顧,不幸為龍鬚刺所中,侄女逃來此寺將腿上穴道都封閉住,龍鬚刺雖然奇毒無比,但有避毒珠能解,可保無虞,然而龍鬚刺上逆鱗倒鉤無法起出,只能以搜宮過穴之法用本身三昧真火逐穴焚毀。」

  老化子大笑道:「高明之極。」

  陸曼玲道:「侄女如此做法另有深意在內,不想為展天行破壞無遺。」

  長孫琰愕然大詫道:「你把我老化子搞得糊塗了,不知是否能說給老化子聽聽。」

  陸曼玲搖首笑道:「壁縫有耳,事過境遷,不說也罷。「說罷,閉目調息行功。

  長孫琰聞言,目中精芒電射,仰面冷笑道:「屋上那位朋友好下來了。」

  這話是明點奚鳳嘯,但久久無半點回音。

  老化子須發怒張,冷氣一聲,道:「居然敢違忤老化子之命,膽子委實不小。」

  驀聞殿外隨風送入一個冰冷的語聲道:「須知長江後浪摧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如今武林人才輩出,臭老化子別把話說得太滿了。」

  長孫琰不禁臉色一變,厲喝道:「朋友想必身手高絕,何妨現身一見。」他聽出語音顯然不是奚鳳嘯。

  老化子為人義薄雲天,披肚瀝膽,就是性情爆烈如火是他唯一缺點,只見一個黑衣蒙面人冉冉如魅影淩風飄入殿內。

  蒙面人笑道:「我遵命入殿,老化子有何訓誨。」

  老化子怪目一瞪,道:「閣下既說此狂話,老夫子意欲領教。」

  蒙面放聲大笑道:「你們兩人處境危如壘卵,四面楚歌,朝不保夕,你這老化子尚有此閒情逸致,尋人較量,兄弟不勝欽佩。」

  長孫琰怒道:「誰與你稱兄道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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