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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驪山鬼不禁呆住。

  一陣涼風由震破屋頂孔隙中湧入,驪山鬼不禁仰面望了一眼,道:「你們將經過情形與娘詳細道出。」

  歐陽翠英便將此行經過,一絲不漏,傾吐而出。

  驪山鬼母面色頓現陰沉,喃喃自語道:「這蒙面老者是誰?」繼又說道:「劉文傑用心奇險,殺人不見血,外貌良善,譽重四海,其實是武林巨奸,他對你們二人未必就是偶發善念。」說著面色一變,雙手分出,疾如電光石火扣在二女腕脈上,細察二女脈象。

  片刻,驪山鬼母面泛殺機,目中神光暴射道:「果然為娘所料不差,蒙面老賊重傷你們在先,劉文傑藉解你們穴道中又做了手腳,如不設法救冶,你們只有三個月好活。」

  歐陽翠英愕然一笑道:「這樣說來,想必娘有方法可以救治女兒了。」

  驪山鬼母搖首黯然苦笑道:「白陽圖解中治傷篩可冶這六脈散竄,氣血逆行之法,此無異癡人說夢,三月之期何能覓得白陽圖解,除此之外,只有方城山一元真人「玉髓仙駱丹」可治,不要說一元真人將此丹視如性命,何況與娘結有宿怨,雖懇跪求也不可得。」

  歐陽翠英幽怨出聲長歎:「方才此人娘把他激怒而去,不啻斷送女兒性命。」

  驪山鬼母愕然道:「為娘不信此人有此功力。」

  歐陽翠華道:「你不信麼?蒙面老賊暗算猝襲將他點住踢在門口,但蒙面老賊威逼女兒之際,他忽一躍而起,與老賊動手猛搏,終至劉文傑將蒙面老賊驚走,女兒料他必有自解穴道之法,如非身負曠絕武學,焉能臻此,顯然他能救治女兒。」

  話聲略略一頓,又道:「倘與女兒所料有誤,女兒托他上方城山一行,諒不致見拒,一元真人最愛根骨上乘,英秀挺拔後學,又無傳人,說不定愛上他資質,慨賜數粒「玉髓仙露丹」也未可知。」

  驪山鬼母長歎一聲道:「丫頭說話最喜繞圈子,直截了當明說,也不致於耽誤時刻,娘追他去。」話落人出,人已飛掠樓下。

  奚鳳嘯飛掠出樓外時,突聽歐陽翠英嬌呼一聲娘,不禁一怔。

  他身形電瀉落地,暗道:「這宮裝婦人就是驪山鬼母麼?愛女莫母,她自有救女之策,免卻我見死不救之議。」

  風雨已止,涼風颼颼,園中景物異常淒清。

  奚鳳嘯卓立園中,依袂飄飛,心底不由泛起一股無名的惆悵,只覺江湖多冷酷,得不到一絲溫暖,張望四顧,感慨唏噓良久。

  繼而轉念道:「我何能以概論全,人間豈無溫暖,何湘君恩重如山,梅六前輩獨垂青睞,一雙無名父女義贈三元秘笈,雖說投以瓊瑤,報之以木桃,但君子落落之風,令人感動。」隨即想到那負傷沉重,慨贈三元秘笈的老叟,或可從治傷篇救治老叟之傷,但不知他們現在何處?

  心中一動,猛生尋覓他們父女之念,急急在園內巡視一遍,並未發現伍夢龍蹤跡,遂即長身一躍,翻出詫牆翩然走去。

  曙光乍現,東方顯出一線青白,晨霧霏霏,草木如洗,初夏季節,料峭寒意猶未祛淨,風勁衣袂依然仍有瑟之感。

  郊外景物清新觸目,道旁桃杏壘壘初墜,柳絲迎風搖曳,秧翠菜黃,撲鼻送爽。

  奚鳳嘯馳目騁懷,緩緩前行,胸中一腔俗慮,盡皆洗滌。

  他行至江邊,目注浩蕩長江,滾滾東流,雲帆片片,盈耳撲岸驚濤之聲,不禁神往。

  忽覺一陣急行衣袂破空之聲傳來,轉面望去,只見一條人影迅逾流星沿著江邊山道疾奔而來。

  奚鳳嘯待來人奔近,瞧得真切,不禁出聲呼喚道:「韓老師。」

  韓維武聞聲愕然止步。

  奚鳳嘯見他目露迷茫神色,笑道:「在下九蔭,韓老師緣何行色匆迅,諒身有要事趕辦。」

  韓維武面現驚喜之容道:「老朽風聞武林凶邪昨晚向驪山二女尋釁,奚老弟似參與其事,是以老朽放心不下,恐老弟遇險,為此趕往一探。」

  奚鳳嘯不由心內感動,微笑道:「在下未學後輩,何能參與,情面難卻為柏樹莊少莊主伍夢龍強拉拖去。」

  韓維武道:「老弟安然無恙也就放心了,不過昨晚與老弟談話未竟,而且有事相托,你我就此席地而坐暢談如何?」

  奚鳳嘯欣然道好,兩人擇一處江濱靜僻草地坐下。

  韓維武在懷中取出一荷葉紙包,內貯醬鴨鹵雞,井兩支盛酒葫蘆,左手葫蘆遞給奚鳳嘯.仰飲了一口酒後,長歎一聲道:「老朽托身四海幫誠為避仇,再也事非得已,如老朽當日不機警,早喪命龐府,埋骨侯官了。」

  言下不勝唏噓,黯然神傷。

  奚鳳嘯詫道:「這卻是為何?」

  韓維武黯然一笑道:「老朽不妨始末倒敘,來得簡明扼要些。」說明略頓,抓起一雞脯塞入口中咀嚼咽下,接道:「敝幫主似不熱衷於白陽圖解,所以目下武林鼎沸,如蠅附體,唯敝幫主獨立特行,漠然視之,率幫中匹英八傑趕往劍峽覓獲另一冊武林秘笈,不料竟為吳紹唐父女捷足先登,致令功幾垂成。」說時目光望了奚鳳嘯一眼,朗聲笑道:「不如說是敗在老弟身上。」

  奚鳳嘯道:「在下總不能見危不救。」

  韓維武兩道濃眉一挑,宏聲道:「當然,老弟俠風義行,無可非議,但敝幫主嚴令于江漢間搜覓此一雙父女下落,他深知吳紹康負傷垂危,絕不能遠逃,老朽方才查出他們投在夏口對江一漁村中,不忍立即稟明幫主,特來找尋老弟趕往,不使這本秘笈陷入凶邪之手。」

  奚鳳嘯心中暗笑道:「這本秘笈巳在自己懷中。」本欲道出,複又忍住不言。

  韓維武又道:「吳紹康既然傷重不治,敝幫主遲早必發觀其父女藏處,老弟不妨借取,習成一身絕藝,也可聊報知己之恩。」

  奚鳳嘯聞言不禁心神猛震,忖道:「莫非他已知自己與何湘君之事。」口中現出不勝惘惑之色。

  韓維武見奚鳳嘯神狀,飲了一口酒後,慨歎一聲道:「老朽不說,老弟也不明白,龐老爺子遭遇之慘,生不如死,老弟若不設法相救,龐老爺子必含恨而死。」

  奚鳳嘯聞言不禁駭然瞪目道:「龐老爺子並非身染惡疾,而是他人所害麼?」

  韓維武點點頭,喟然嘆息一聲,目中不禁流出兩行老淚,倏又痛飲了幾口酒,展顏一笑道:「英雄末路感知己,一腔悲憤和淚咽,此段秘事藏在老朽胸中已久,足以人微力薄,孤立無助,又茲事體大,始終隱忍不言,但又恐有負龐老爺子重托,如今見了老弟,心底所蘊重又湧起,如骨梗在喉,非吐不快……」說此,咳了一聲,接道:「所以老朽望老弟習成驚人絕藝,勿使龐老爺子含恨于地下。」

  奚鳳嘯見韓維武語焉未詳,疑竇滿腹,兩道劍眉不禁深深鎖在一近,正欲詢問其中究竟。

  驀地一聲的陰沉沉冷笑起身不遠處,兩人不禁大凜,雙雙騰身而起。

  只見沿江柳雲深處疾閃出一個宮裝黃衣婦人,正是那驪山鬼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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