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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須臾,浦琳生出驚喜之聲道:「發現一座山洞!」左手伸出抓緊晡陰臂下走得兩步,望左進入一座山洞。

  浦琳發覺洞徑前寬後仄,僅可容一人行,竟是愈入愈狹,深入二十餘丈,心中驚詫不已,揣出火熠子「唰」地一響,生出昏黃火焰,映徑而入,叉自深入五,六丈後,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

  只見存身在一問寬大石室中,四壁光潔,椅、床、桌,一應俱全,盡為青石所制,室中溫暖如春,但卻合無一人。

  浦琳回面卻見浦瓊黛眉深鎖,面籠重憂,不禁問道:「姊姊,我們姊弟能逃出毒手羅網之下,正該慶倖,怎麼你……」

  浦瓊「哼」了一聲道:「你說得好,我們一輩子躲在此洞中,縱然目前逃出毒手之下,難保他們下找來?再說沒有食物定遭餓斃!」忍不住目中一酸,滴下二顆淚珠。

  浦琳知道浦瓊不懼死亡,所以憂心之故,尚是念及心上人李仲華愁結難解,微歎道:「姊姊,既然天意不絕我們生路,總能安然逃難,何必憂心如此?我想你必然疲累不堪,讓我防護洞徑,你先休息一會吧。」

  浦瓊也覺身上困乏,走在石上側身睡下,閉目養神,漸漸酣入睡鄉……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浦琳倚著洞壁也在閉目養神,忽聽得洞外有人聲傳來,下禁睜目外望,凝耳傾聽:心弦緊張無比。

  浦瓊仍是香睡沉沉,浦琳不忍此時就驚醒她,右槍斜舉,左掌護胸,蓄勢戒備賊人入侵。

  只聽一人說道:「浦氏姊弟兩人大概藏身此洞中!伏牛山有此隱秘洞府大出晚輩意料之外,晚輩在伏牛山消磨十年歲月,山中形勢無不瞭若指掌,若非一陣山風吹散岫雲,無論如何也不能發現。」

  洞口距浦琳存身之處少說也有三十丈遠,但傳音通鳴,聽得甚為清晰,音調清朗,顯然是一少年說話。

  接著一陣蒼老洪亮的大笑道:「少山主還等甚麼?快打入『焰明五毒彈』將一雙小輩生生毒死,搜出『天罡三十六手』殘譜即競全功。」

  哺琳聽得只覺一縷奇寒之氣從脊骨上升起,暗道:「這人心意狠毒,但不知少土山是誰?莫非是『聖手白猿』項士堃之子麼?但從未聽過項士堃有子之說……」忖念之時,已蓄神凝勢戒備,暗暗盤算萬一投入「焰明五毒彈」如何下讓那毒焰侵入。

  此刻,浦瓊已為大笑聲驚醒,一躍離楊,疾閃在浦琳身側,低聲道:「被他們發現了這座洞府麼?」

  浦琳點點頭,道:「敵明我暗,他們萬不敢貿然闖入,唯一所怕的是他們投入五毒彈。」

  浦瓊不禁愁鎖黛眉:心亂如麻,暗歎了一口氣。

  只聽清朗語聲又起:「不怕老前輩見笑,晚輩聽家父說起浦六逸有一女,生得俏麗無儔,風華絕代,武功又好,方才晚輩哀求家父任令,已蒙允准只可生擒,五毒彈劇毒無比,恐有意外,晚輩尚未尋思出兩全之計。」

  浦瓊聽得紅生雙靨,目中暴湧殺機,暗暗跺腳,恨不得生劈了此人。

  蒼老洪亮大笑聲再度揚出,須臾笑定,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難怪少山主舉棋不定,這樣吧,老化子成人之美,入洞向他們勸降吧,也好叨少山主一杯喜酒吃。」

  「老前輩萬勿輕身涉險,請從長計議。」

  「哼!老化子身經百戰,甚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浦氏姊弟武功再好,也難勝得了老化子:何況他們投鼠忌器,諒他們不敢對老化子怎麼樣!」

  接著另一人道:「顏某陪伴前去,也好兼顧。」

  那稱做少山主之人道:「既然兩位老前輩自願入洞勸降,事成之後,晚輩定叩謝大德,不過尚須小心留意二了」

  一陣大笑後,步履傳人洞內。

  浦氏姊弟心弦緊張無比,已隱隱瞧出兩條人影慢慢進入,將洞口外光亮全然遮蔽,辨不清兩人形象。

  那沉重的步履聲似一柄鐵槌,一記一記襲擊兩人的心胸「咚咚」胸內大震,只見兩人距洞室六、七丈開外,兩條身影倏然停住,只聽一人低聲說道:「顏某有一句話要請教勝老師,但不知當講下當講?」

  另一人似乎怔得一怔!道:「老化子生平躁直好強,是以極不得人緣,但有一門好處,直言無隱,不會鬼蜮傷人。」

  那人輕咳了一聲道:「顏某就是敬仰勝老師為人,故出言請教:勝老師,你看『聖手白猿』項山主為人如何?對我等又如何?」

  姓勝的那人叉沉吟一陣,答道:「項士堃貌相儒雅,待人接物和靄可親,但眼中卻有一種異樣神色,雖然一瞬即隱,卻被老化子瞧得清清楚楚,顏老師,莫非顏老師發覺他對我等有不利之圖麼?」

  「豈且止不利而已?項士堃欲置我等萬劫不復之地不可!非他們門中死黨,絕不容稍知他的隱秘,不幸『天罡三十六手』殘譜之事,為我等無意獲知,試想他豈能讓我等留在人世?莫幹四子、湘東雙豪無故失蹤,就是項士堃所為,像這等辛辣狠毒、殺人滅跡之人,只怕我們將為四子、雙豪之續;勝老師及早為之圖,街不失為明智之舉。一姓顏的老者聲音雖低,但卻莊肅已極。

  浦氏姊弟聽出姓顏的話中涵意,大有相勸同黨相救自己兩人動機,下禁暗暗色喜。

  只聽姓勝的化子驚詫道:「顏老師為何不早說?四子、雙豪你是怎麼知道的?」

  顏老者答道:「就是顏某偵知四子、雙豪死因,昨晚才相邀勝老師外出欲逃離伏牛山外,怎奈他們監視得嚴,無法明言腹衷,又為他們迫問我們何事外出,顏某只得推說要面見項山主,有重大之事相告!勝老師,項士堃七個高手隨定我等前後,明說引徑,其實用心顯然可見。」

  勝化子道:「這七人在勝某眼中直似土囊瓷瓦,不堪一擊而已。」

  「話不是這麼說。」顏姓老者輕咳了聲道:「『焰明五毒彈』你我就非其敵。」

  勝化子不禁語塞。

  顏姓老者手一拉,道:「我等人洞再說罷。」步履聲又起。

  浦氏姊弟身形倏分,屏立兩側,雙掌橫胸蓄勢以待,只見洞徑兩個老者緩緩定入室內。

  右首是一瘦小老年化子,鳩形鵠面,蓬頭亂髮,兩眼精光灼灼,一襲百綻大掛油膩發光,豐持一支長可五尺拇指粗細實心方竹。

  另一是面像清臒,眼露寒芒長髮及腹老者,只見他左右打量浦氏姊弟一眼,撚須微笑道:「兩位休要驚疑,今日之事合則兩利,分則各敗,方才老朽的言語諒二位句句聽得實在。」

  浦琳絲毫不敢分神,仍是雙掌橫胸,沉聲問道:「兩位老英雄名號望請賜告?在下等寧死下辱,望勿以危詞誘降。」

  面像清臒老人面上笑容仍自末斂,道:「老朽顏磊!」手望另一老者一指,接道:…一位就是窮家幫內唯一高手,白虎堂主勝傑,武林尊稱『百結韋陀』。」

  浦琳深知顏磊拳、掌、劍號稱三絕,威望海內,人稱「荊門一老」不禁動容雙手一拱道:「原來是二位老前輩,恕小侄等身在難中不能以全禮叩拜。」

  顏磊微笑道:「老朽向不拘小節!」說著目光轉注在勝際面上道:「勝老師,你讓浦少俠用槍尖勾開三處衣衫,並挑破一處傷口。」

  「百結韋陀」勝傑不禁一怔!雙目直翻,顏磊正色道:「事不宜遲,勝老師如信得顏某過,便請依顏某所言行事。」

  浦琳、浦瓊也不知顏磊用意何在?不禁互望了一眼。

  勝際料知顏磊此舉必有用意,笑道:「老化子信你就是,來,浦少俠請動手吧!一顏磊連聲催促之下,浦琳撤出七星旗槍飛雲電射在顏磊肩背等處,勾破三處,最後一槍「分花撥柳」老化子「哼」得一聲,右股為槍尖挑破,皮開肉現,鮮紅血液涔涔溢出。

  「荊門一老」忙向勝傑說了一番話,浦氏姊弟不禁喜形於色,勝傑眼內精芒逼射,一挑拇指贊道:「老化子真服了你,這我就去!」腳步一動怱又停住,從懷中掏出兩個荷葉包,笑道:「此中包有鹵雞臘味,權充數日之需。」身形一動,已掠入洞徑之內。

  浦瓊突出聲道:「勝老前輩慢走!」

  「百結韋陀」勝傑旋面愕然問道:「浦姑娘還有何話說?」

  浦瓊從懷中取出一片赤紅玉螭,道:二逗是老前輩之物,理該奉還。」

  勝傑不勝異詫道:「浦姑娘從何處拾得?」

  浦瓊搖首道:「不是晚輩拾獲,而是被……」嬌靨陡湧紅霞,欲言叉止。

  浦琳見狀不禁接口道:「這是愚姊夫李仲華在峨眉山麓與老前輩印證時,老前輩不慎將赤紅玉螭遺落草叢中。」

  勝傑笑道:「竟是他麼?」伸手欲接,忽又把手縮回,道:「這片赤紅玉螭能解百毒,萬一他們擲入五毒彈,有此玉螭足可逼禦,還是暫存浦姑娘處吧!」說罷,一轉身逕望洞徑走去,愈去愈遠。

  「荊門一老」顏磊長歎一聲道:「但願他們對勝化子聽信不疑,不然我等將斃命於此洞府中了。」說罷又是微微一歎,接道:「老朽曾在歸雲莊外得能一見盛譽海內,名震武林之李少俠,李少俠胸襟之開闊,豐神之英俊豪邁,令老朽不禁為之心折,至今猶為之響往,但願李少俠聞訊及時前來救援,然而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留得命在就全仗天意了。」一言勾動浦瓊心事,雙目蘊淚,淒然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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