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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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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肚泛青,晨光熹微,在鎮寧的西南入滇官道旁,黃果樹瀑布,峭壁兼尋,水流奔空,自天而降,白練下垂,宛如萬馬奔騰,空際生雷,碎玉摧冰,散珠噴雪,每當夕陽反照,水點折光,變生七彩長虹,光怪陸離,閃爍耀目,蔚為奇觀。 人在宮道上,因水花飛濺,似雲似霧,似立在空蒙雨色中。 這時,由飛瀑之側,塹壁懸崖之上,突現出十數條人影,淩空縱起,迅如流星向官道上飛落。 十數人一落在官道,只見一高大皓首老者沉聲道:「稍時,戴雲山一干人等必經過此處,不容一人漏網,若有疏忽,嘿嘿,立時刪去四肢,老夫言出法隨,絕不寬貸。」 這老者龐眉皓首,目中神光如電,兩耳各垂一碗大金環,閃閃發光,聲沉而威。 有一人囁嚅答道:「稟當家,倘『惡子房』聶豐到來阻擾,我們人手不足如何是好?」 老者目中逼人攝人光芒,道:「哼!聶豐膽敢相阻,老夫……」 言猶未了,忽聞官道另側懸崖之上,飄送下來一陣陰惻惻笑聲道:「姬遊,你別做夢啦!人家已繞過黃果樹逕奔沙子嶺而去,你就等到明天,也是白費心機。」 飛瀑鳴雪,聲震山變,人聲鳥語均為此煩囂瀑聲所掩,但崖上這人,是用絕乘內家傳音之法,逼送姬遊耳中。 但見姬游聞言,面色一怔之後,不怒反笑,笑聲寒冷,穿穀蕩雲,半晌突定,仰首大喝道:「聶豐,老夫豈能墮你術中,將老夫引走,你則坐收漁翁之利,老夫一切自有安排,你膽敢阻擾,則你將死無葬身之地。」 崖上沉寂須臾,語聲又起道:「姬遊,你自不信,怪不得我聶豐不顧武林道義,我『惡子房』聶豐詭計之高明久負盛譽,尚墮入神機老賊羅令鐸的計算中,棋差一著,縛手縛腳,我尚不行,你比我何如?你千里追蹤,均存博浪一擊之心,可惜俱誤中副車,人家眼看就到地頭,何必輕身犯險,非要經過黃果樹這條官道不可?」 姬游聞言不由面色大變,信心動搖,暗道:「這聶豐之話未必沒有道理,但不能就此撤手,功虧一簣,貽人笑柄。」猛一轉念道:「聶豐也是為了圖謀漢白玉鐲,顯然他知道戴雲山一干人物已繞過黃果樹,為何通知老夫?」 心中揣摸不出是何心意,這一起疑,即放聲大喝道:「你別在老夫面前弄鬼,既然你知道,你還不急急奔去追趕,尚有餘暇通知老夫做甚麽?」 崖上忽飄出一陣長笑道:「我聶豐向來從不做無益之事,但事實上直到如今,我們雙方屢屢撲空,非要俟手不可,合則而利,分則各敗。沙子嶺至勝境關途中,武當舉派精英相侯戴雲山一干人物,尚邀請青城、點蒼兩派高手相助,聽說還有少林高僧助拳,勢在必得,因為『內功拳譜』系武當鼻祖張三豐秘技,定能落入戴雲山小山主賜鐲玉鐲,憑取『內功拳譜』一面應允代報此仇,你說好容易麽……」 說此語聲一頓,須臾又起:「何況勝境關入滇途,大中內侍衛首領龍飛玉已相率鐵衛士多人攔截……與你嘮叨半天,聽也在你,不聽也在你,戴雲山一干人物此時已在打幫河下游繞道嶺關逕奔睛隆而去,我聶豐要趕將前去,免得措手不及。」 崖上頓時寂然無聲,姬遊目光閃爍,腦中已思索了無數遍,忖道:「看來,這聶豐必是利用老夫,奔去阻截,兩敗俱傷時,他可坐享其成,哼!他是想入非非,瞪著眼睛做夢,不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想著即道:「吳壽寶,你速通知所有關卡,命栘至沙子嶺晴隆途中設伏,其餘的人趕奔打幫河下游。」 眾人一應喏,立即縱身躍起,向飛瀑崖側飛掠而去。 姬遊獨自在官道中稍一沉吟,兩足一頓,人已潛龍開天拔出五、六丈高下,驀然掉首,抱膝曲腰,淩空一翻,身形疾彈,如飛矢流星般穿在飛瀑之上而去;其快若電,眨眼無蹤。 官道上怱傳來一陣急蹄驟聲,雖為飛瀑怒濤之音掩沒,但在練武人耳中仍可清晰分辨。 空蒙雨色中,官道轉角處突出一人一騎,如飛奔來,馬後拖曳起一股塵煙。 只見他馳至方才姬遊停身之處,登時一勒馬韁,駿騎登時四蹄煞住,紋風不動,似釘牢在地面一般。 騎上人仰望兩側崖頂數眼,嘬口鳥鳴了數聲,播送雲空,嫋嫋不絕。 驀然……崖上忽電逝星瀉飄落下一個頭大身小,禿頂無須老者。 騎上人立即翻身落鞍,禿頂無須老者忙道:「孫老師,我們無須寒暄,羅令鐸等人是否確定不經過黃果樹繞道岔過勝境關?」 騎上人正是孫綸庭,聞言抱拳施禮道:「聶山主猜得一點不錯,羅令鐸素稱機警,他哪會自送虎口?雖說是繞道,但究竟擇何途徑尚不得而知,一路而來羅令鐸專一聲東擊西,故布疑陣,連自己人也如墮入霧中,不過……」 禿頂無須老者微微一皺眉,接道:「孫老師你無法跟隨羅令鐸身後,究竟選何途徑呢?」 孫綸庭苦笑一聲道:「在下已身遭疑忌,由『獨臂靈官』崔傑鑫暗暗監視,在羅令鐸未離去之前概身不由主,但在下臆測,其所擇途徑,突然取道郎岱逕赴宣威,繞過勝境關。」 禿頂老者略一思忖,冷笑道:「以你這身武功,還會畏懼一個獨臂之人,真是怪事?」 孫綸庭不由面紅過耳,嘴皮動了幾動,想問是甚麼人制住他那陰穴,但一轉念萬一是「惡子房」聶豐所為,被自己識破,恐惱羞成怒,出手廢了自己,溜出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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