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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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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見愁」鄒七神眼如電,一見李仲華如此激動,必不知情,定是為人誣害,心中一動,抱拳望著羽衣星冠道人一拱笑道:「老前輩想必就是馳譽武林,塞外武聖陰山老前輩麽?」那道人展齒一笑,微微頡首道:「正是貧道,貧道來時在林中,聞聽尊駕就是名動大江南北,領袖天鳳船幫的鄒幫主,貧道雖不在江湖走動已久,但幫主為人公正,仁心俠風,早已聞及,不勝飲仰之至。」 「鬼見愁」也微微一笑,恭敬答道:「焉敢當老前輩謬獎。」 這時「陰山羽士」目光落在蘇翔飛臉上,道:「翔飛,凡事不可偏聽一面之詞,為師李次中不似為非做歹之徙,總宜判察清楚才是。」蘇翔飛臉含赧容,訕訕不語…… 李次中胸中大感舒透,只見鄒七接口道:「老前輩,在下只知一點,鄒七十年前被『翻天掌』燕賊誘陷地室,居心惡毒,在下仗著師門武學,得以苟延殘喘不死,不料李老弟亦被燕賊諾陷地室六日,片刻之前,仗著兩人同心,才得出此暗無天日地穴,由此可見李老弟必是為燕賊誣害,老前輩若不見信,且看地穴即知。」說著,手指著五、六丈外,方才兩人脫出地穴洞口。 「陰山羽士」一聽,果然與蘇翔飛超前往視之,只見「陰山羽士」雙眉展動,一臉慍怒走了回來,道:「這燕雷竟是如此不法之徒?真不該放走了他。」李仲華聽出「陰山羽士」語意,猜出這幾日來燕家堡必有一番搏鬥;「翻天掌」燕雷一兔脫,燕家堡現在諒恐煙消瓦解了。此刻蘇翔飛亦走了回來,目露疑容望著陰士羽士道:「師父,那麽『嶗山三鷹』的話,又是何意呢?」 李仲華至此已是恍然大悟,忙道:「這個李某有個解釋。」於是便將從酒樓中遇上燕鴻之後,一切詳情說了。蘇翔飛走前李仲華一揖至地,面上浮出歉疚之色,笑道:「小弟年輕無知,竟信一面之詞,萬望恕罪。」 李仲華身形一挪讓開,冷冷說道:「不敢!」神色之間,將前蘇翔飛二次猛下殺手,尚不無耿耿於胸。 「陰山羽士」笑道:「貧道已久未涉足江湖,此番為著『五色金母』之事,又將重履莽莽紅塵,金母為練厝攜走,與邪派異士合謀開爐冶劍,若待劍一冶成,武林之內永無寧日了。」 說著微微一頓,又道:「鄒幫主,你現在行止如何打算?」「鬼見愁」鄒七愴然一笑,道:「十年沉淪,如入九幽地府,心若槁木死灰,奈一息尚存,又能重見天日,燕賊之仇,不共戴天,本欲追隨老前輩追躡燕賊,但幫中宵小橫行,箕豆相煎,令在下疾首痛心,意欲先回江南整頓船幫後,再天涯追綜燕賊……」 說著,笑容越發開朗了,又道:「不過,在下十年未食人間一點煙火,留下一絲殘體真氣,以期出困,當前要務,只在找上一家酒樓,狼吞虎嚥而已。」 「陰山羽士」爽朗一笑,道:「鄒幫主真是快人快語。」說時從懷中取出一丹藥小瓶,傾出兩顆梧桐于大,朱紅丸藥,芬芳襲鼻,托在掌心,笑道:「貧道聽出鄒幫主語音,真元已將枯竭,這兩顆丹藥,雖不是仙丹妙品,但功能保元助長真力,分贈兩位服用,聊以致歉。」「鬼見愁」鄒七大喜謝了,接過服下。 李仲華此時對陰士羽士師徒兩人惡感漸消,亦相謝取過服用,只覺一縷陽和之氣,直流丹田,不覺精神大振。「陰山羽士」這時微笑道今貧道師徒既需追綜燕雷取回失物,有緣再為相見吧!」說著與蘇翔飛同時一掠,眨眼,已在十數丈外,隱入密林中。 李仲華心中一驚!只覺「陰山羽士」去勢電疾,如何展動身形竟都未瞧出?「鬼見愁」鄒七大搖其首道:「『陰山羽士』無愧塞外武聖之名,僅就輕功一項,已臻化境,令人有自愧不如之感。」 說著面向著李仲華笑道:「老弟,你是鄒某唯一知己,目前你若無事,何妨與鄒某南下,助我一臂之力?」 李仲華聞言,心仍懸念「幽山月影圖」及郝雲娘倩影,但自覺孤獨,人生難得有人知己,便慨然應諾。 「鬼見愁」大喜,道:「觀老弟面有隱憂,一定有甚麽重大事情未解決?一俟幫務整頓後,我這老哥哥絕不食言,必然助你解決疑難如何?」 李仲華立時改口道;「承蒙鄒兄相助,這還有何話說?此時言之過早,日後當詳告鄒兄,不過,小弟先在此拜謝了。」說罷深深一揖。 「鬼見愁」鄒七生性豪放,縱聲大笑道:「咱們總是江湖英豪,應當免除這些酸腐俗禮,如不是老弟陷入地穴,老哥哥這條命哪能撿回來?雖說是生死之事,天命有定,還是相仗老弟,這種恩典,我做老哥哥應怎麽個謝法?天色已晚,咱們走吧。」 此時,夕陽銜山已久,暮霧漸濃,只聞風鳴樹叢,濤起天籟,倦烏歸林,一片嘎叫夾著振羽剔翎之聲;偌大的燕宅,燈火俱無,一片昏暗,兩人馳過瀟湘竹林前,只見那片浸空飛翠的篁竹,東倒西歪,似是被掌力震倒? 地下滿是竹枝殘葉,隱隱瞧見林中「千手觀音」常居之雅致精舍,此時也是頹垣斷壁,顯然是一陣生死搏鬥後之遺跡,宅中花間、小徑,但是淩亂不堪!出得堡外,兩人如飛急馳,月華東升,瀉地成銀,只見兩人身形似淡煙般在原野上馳飛……(注:燕堡瓦解情事,後數集內自有提及,現反不表) 江南四月,正當暮春初夏季節!柳浪聞鶯,豔陽滿天,風光綺麗,正如前人所雲:「燕子呢喃,景色乍長春畫,睹園林,萬花如繡,海棠經雨胭脂透,柳展宮眉,翠拂行人首……」詩情書意,盡納入詞中。這日,陽光煦麗,金陵城外玄武湖畔,縱柳蔭處一座杏花村酒家來了兩人。 一是長髮披肩,媚髭繞腮,獨腿支著拐杖老者;一個是玉面鳶肩,豐神瀟灑的少年人;這一老一少,因為彼此極不相稱,引起四座頻頻注目!這兩人正是「鬼見愁」鄒七與李仲華兩人,他們只輕酌淺飲,指點湖光山色,低聲談笑。玄武湖一名後湖,出玄武門即至,周十餘裡,鍾山峙於東,幕府山互於北,西則石城迢遞,湖心五洲,堤柳含煙,幽篁蔽日,入夏滿湖紅裳綠蓋,風送荷香,煙波浩認,泛舟其間,風光勝絕。 此刻,在他們鄰座上坐了四人,一個是鬚眉皆白的老者,其餘都是三句左右、青年漠子。只聽那老者低聲說道:「瑛侄,想不到老朽晚年橫遭此逆『金陵二霸』竟如此不講理?硬要三天之內,賠償三十萬兩白銀,老朽開鏢局二十餘載,也賺不了這麽多銀子?老朽縱然傾家蕩產,唉……」 老淚潸然,說也不能說下去了。這種無頭無尾的話,李仲華聽進耳內,茫然不解,繼聽得一個粗豪嗓子,儘量壓低聲音道:「要是鐵傘大俠在此,這些事都可迎刀解決;如今,還是不如☆走了之,日後仍可捲土重來。」 李仲華用眼微微一瞟鄰座,只見那老者濃皺雙眉,嘆息道:「我們早在『金陵二霧』監視中,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有慢慢挺著瞧吧!」那種黯然神色,令人一見油然泛起同情之感。 「鬼見愁」鄒七看在眼中,低聲笑道;「老弟,你如想揚名武林,何不相助這四人,做下一番震盪江湖的事業?」 李仲華不禁微笑道:「行俠仗義,固所願爾,浮雲虛名,非敢望也。」說著,驚疑地望著鄒七面上,又道:「莫非這四人鄒兄相識麽?」 「鬼見愁」鄒七眨眨眼,道:「十年後的老哥哥,形像變異太多,只獨足仍然無恙,我認得他,他認不得我,是莫可奈何。」說罷,呵呵大笑,聲震四座。忽然,從外跨進一個濃眉大眼,神情做岸的大漢,背後插著兩支陰陽戟,目光一瞟,落在那鬚眉皆白老者身上「嘿」地一聲冷笑,極為陰森說道:「這個時候,安排後事猶不及,還有心情飲酒,天下哪有此種醉生夢死之輩?」 老者左側一個中年漢子,舉掌猛拍了桌子一下,杯盤咣唧一陣亂跳、只見那漢子如風地立起,喝道:「丘豪,三天之內咱們賠銀子與『金陵二霸』就是,在此要你狗仗人勢,狐假虎威做甚?」丘豪雙眉一掀,語氣更森冷道:「賠了銀子就逃得了命麽?『金陵二霸』幾曾饒過了誰?」杏花村食客紛紛離座,倉皇走去。李仲華雖不明雙方是何許人?但一見丘豪這種妄傲神情,胸頭禁不住萬分厭惡。丘豪正站立定李仲華座側五尺之處,背後兩支陰陽短戟,藍光閃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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