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丹青引 | 上頁 下頁


  宋其一見哈哈狂笑道:「老夫多年心願已了卻一半。」笑聲高吭雲霄,震回山野。正在「怪面人熊」宋其意得志滿之際,忽然面前寶光一暗!只覺被一股巨大無比的力道將寶盒奪出手外。

  只見一條嬌小身形沖雷而起,半空中響起一串銀鈴嬌笑聲,向路邊丘陵中逸去,像一縷飛煙般,迅疾無比。

  「怪面人熊」宋其在寶盒奪出手中的一刹那,應變奇快,回環雙掌望那嬌小身形撲去,但究竟是一分之差,撲了一個空,氣得狂吼連聲,喝道:「我們追!」

  「追」字一落,身形已刺入半空,望那逝去的嬌小黑影追去……

  「中條五魔」如五股黑線般飛射跟去,他們對李仲華視若不見,早置之腦後了。

  且李仲華隱在樹後觀摩黑道高手拚搏,正在津津有味時,忽覺有物擊在頭皮之上?隱隱作痛,用手一摸,在發中取出一片嫩綠樹葉,不禁目瞪口呆!

  他人本聰明已極,這時正是春盛百樹茁長之時,葉根樹枝聯絡甚牢,無論如何,不論被風吹落,也不會向下直墜,深入發裡;總之,這是絕不可的事,除非有武力極高之人,展出飛花摘葉手法……

  他一想到此處,不禁昂首仰望,只見距頭頂不足兩尺之處,葉隙中露出一張俏麗的面龐,凝眸望著自己,嫣然微笑,像一朵怒放的百合花,嬌豔無比。

  李仲華咋見之下,也不知是人是鬼?毛髮悚然,張口欲呼……

  卻見那張俏麗面龐微搖了搖,意思說他不要這樣做。

  這時李仲華瞧清楚了,那是一個風姿絕世的少女;見少女做此要求,立時將欲喊出的聲音收住,仰面癡癡出神。

  面龐倏然而隱,一條軟蛇的身影由樹間蜓下,不帶出絲毫聲息,對立定馬陸身前;黑色羅衣迎風飄舞,綽約生姿。

  李仲華雖在北京城生長,南朝金粉,北國佳麗不知見了多少?但與面前少女一比,不禁黯然失色。

  他只覺此女明眸皓齒,骨肉亭勻,尤其是那玉頰上一雙梨渦,淺笑分外迷人,穢纖合度,風華絕代,他真疑心世上無此美人,分明旦娥嫡塵。

  少女見他這副出神落魄樣子,不禁抿嘴一笑,一雙黑白分明剪水雙眸注視在他臉上,低聲道:「你這人此時還不知宋老怪不是好人麽?你跟著他沒有出息,不如乘著他們不注意時,趕緊離開去涼水縣西門外,一座土地廟內等候姑娘,姑娘可為你指點一條明路。」

  李仲華見她聲如蚊納,但嬌甜無比,沁人心胸,她說的話,簡直不能使人拒絕,忙囁嚅道:「敬遵姑娘芳言,在下就去。」

  長揖至地,轉身走出。才走七、八步,忽間宋其哈哈在笑,不禁一怔!猶以為床真發現自己?

  忙別過頭來探望,還未看得清楚,只見黑衣少女示意命他急走,忙放步如飛,逕望徠水縣奔去。他不知道少女是誰?

  他自己奇怪為何不忍拒絕她的話?明知這一離開宋其,必會發生很多事故,也許還有生命的危險?但,這些暫時都拋置不顧了,他覺得這少女對自己有著大多的重要,與其說是一見傾心,毋寧說是獲得感情的需要。

  「感情」兩字,是人世中最神秘莫測的東西,不可捉摸;但感情卻是人類絕望中的寄託,生命的延續,人在一生中每每自己的感情,希望長滋別人的胸懷,也常常捕捉別人的感情;感情就像下種以後的雨,靠它慢慢滋潤、培養、茁壯。夜色昏茫,月落星隱,大地重入無邊黑夜中,滓仲嘩一路飛奔,生恐宋其及「中條五魔」在後捕捉自己!

  「虹飛雲旋」輕功身法,本是上乘絕藝,不過他初次試用,又是心急慌亂之際,在他足下,無形中是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汗流浹背,疲累不堪。曙光初現,已自趕到涼水東郊,繞過城垣望西郊走去,游目四顧,只見一座荒廢頹敗山神廟孤零零擺在路右邊平矮的山崗上。

  李仲華至此,長籲了一口氣,大跨步向著那座山崗走去,走進山神廟,觸目盡是蛛網羅結,荒涼祝敗,一股霞腐之氣直沖鼻子,中人欲嘔,又陰森森地鬼氣襲人。

  李仲華錦衣玉食門第出身,首道身臨其地,不由微怯暗巡不前,暗道:「這座山神廟近在城郊,為何無人斥資重修?任它祝敗至此,孤零零擺在山崗上,一定有甚麽蹊蹺?」繼轉念想道:「那位姑娘讓我在此等候,為何偏選在荒敗不堪,而又近在城郊的山神廟內?」左思右想,只是不解其故?

  突然眼光及處,赫然一具棺木放置殿角,只因塵封甚厚而又光線陰暗,故不甚起眼;序仲陣瞧清了那是棺木人月脊內不禁冒上一股寒意,眉梢起了一種不自在的感覺,正待急急轉身離開!忽聞棺木起了一種「吱吱」之聲?

  蓋板一分一分緩緩升起……滓仲陣不由魂飛天外,只覺腳一陣飛軟,動彈不得!兩眼發直,瞪著那口棺木,只見蓋板上升後,隨見一老婦緩緩坐起,白髮披肩,面上只附著一張皮,直似骷髏活屍,陰森伯人。那具活屍伸出兩隻瘦骨峙崎的鬼爪,掠了掠頭上銀白鬢髮,低聲問道:「是雲兒回來了麽?」

  李仲華噤聲不得,老婦又問了兩聲,見無回音,聲突變淒厲大喝道:「殿內來人是誰?再不回答,休怨老身得罪了!」

  李仲華毛骨悚然,強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掙出聲音道:「在下李……」聲猶未了,那老婦面色大變!循聲電閃打出一股掌風。

  李仲華但覺一片奇寒侵骨的陰勁中上身軀,不由打了幾個寒噤,發覺四肢僵硬,血凝髓凍,人也昏昏欲睡,只覺張不開眼來……

  但有一宗異處?李仲華仍然挺立原地,絲毫不見委頓倒下。

  突然——一條嬌小身影飛掠而入,驚呼了一聲:「娘!怎麽你老人家又施出『白骨陰風手』人家怎禁受得起?」

  李仲華人雖眼皮沉重合上,昏昏欲睡,但耳聽仍未喪失,卻聽出那是方才囑他在山神廟等候的風華絕代少女。又間老婦幽幽一聲輕歎,道:「雲兒,是你的朋友麽?娘問了他三聲,才聽他回答,是姓李,所以娘才情急出手,現在只有救轉來再說。」

  「娘就是這等糊塗,哪有仇家遣來的,還會讓你啟齒的機會?」語聲幽怨,並覺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掌,抵緊後胸,心知這位姑娘出手施治,只覺一股奇熱如炙的氣流這穴湧進,與體內酷寒如冰的傷毒對抗,耳內微聞「嘶嘶」之聲,這是熱力融解體內凍凝氣血之故,凍凝的氣血撞上這股熱力,無異是向陽潑雪,迎刀而解。

  初時尚是迂緩推進,到得後來,如同勢如破竹,急速運行,走九宮,過雷府,渾身舒透無比,只覺周而復始,運行了三遍,那一隻抵住後胸的玉掌,更令他有點飄飄然,他懷疑此刻?而又願意時光停留在此刻,使享受得更多的溫馨……

  人的思想往往是不可思議的,太多的思想遂令產生一種矛盾性格,何況滓仲陣有雙重內在的人格;一種是憤世嫉俗,只覺世人都不可信任;另一種是感情的脆弱,祈求世人施予同情憐憫。

  李仲華此時腦際浮起一種念頭,自己甚覺好笑,既然是世人都不可信任,但自己又何以接受她的囑咐來此?難道是為著不忍拒絕她那魅力嗎?不禁臉上綻起笑容,眼睛仍未張開來,他伯一睜開來,這片刻的溫馨,在一刹那間就會長留夢境了;所以他寧可不睜眼,即就是僅多一點點的時辰,也是他祈求的。

  只聽那少女低聲道:「你這人怎麽笑起來啦?」

  繼又聞那棺內老婦道:「雲兒,娘方才打出『白骨陰風掌』掌勁,不過五成,此人所受的很輕微,怎麽你用『七陽真力』,通關透穴,還未成功?」

  少女「嗯」了一聲,道:「娘真狠心,對一武功尚淺的人,竟忍下此辣手?人是早醒轉過來,女兒覺他體內蘊有異稟,想以『七陽內功』助增他的功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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