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斷流刀 | 上頁 下頁


  野綠連空,楓紅似火,南陲滇省時序雖進入初冬,卻瞧不見凋枝枯乾,宛如新秋,景色宜人。

  麗日晴空,萬里無雲,昆明金馬門行人熙來攘往,忽見一雙駿騎,並轡疾馳而出。

  騎上人正是盛秋霆及唐夢周,神態逸飛。

  兩騎疾馳出五裡開外,倏地緩了下來,盛秋霆笑道:「萬里征塵,何必匁促,老弟,你知道點蒼又發生駭人聽聞,震驚武林之事麼?」

  唐夢周微笑道:「偶有耳聞,點蒼風雲聚會,代天魔宮出面約集西南武林各大門派結盟,期在明日是麼?」

  盛秋霆呵呵大笑道:「老弟與盛某一比,可算是孤陋寡閭了,點蒼之會已風消雲散了?」

  「這卻是為何?」唐夢周詫道,卻又赧然面色一紅,「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中人管,在下卻深深厭惡江湖,只當煙雲過眼,不值一顧。」

  盛秋霆道:「老弟不是涉入江湖是非中了麼?」

  唐夢周俊面一紅,道:「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此又當別論。」

  盛秋霆深深注視了唐夢週一眼,道:「好一個又當別論!」

  唐夢周道:「究竟點蒼發生什麼重大變故?可否見告。」

  盛秋霆扼要敘出,如同目睹。

  唐夢周心神猛震,此刻證實了盛秋霆就是白衣邪君化身,暗暗警剔自己,不可有絲毫破綻隱露讓盛秋霆瞧出,故作漫不經意道:「武當真有胡拙庵其人麼?」

  盛秋霆道:「如盛某料測不差,武當實有胡拙庵其人,但已不在人世,凶邪假胡拙庵之名無疑心懷叵測,經孫道元一鬧,凶邪必暫斂藏不出,徐圖為繼。」

  唐夢周道:「假冒胡拙庵的凶邪真正來歷迄未查明麼?」

  盛秋霆道:「孫道元雖斥指胡拙庵是白衣邪君所扮,但是否真系白衣邪君卻不得而知。」

  「白衣邪君是何來歷。」

  「來歷似謎,迄今未明。」

  唐夢周笑笑道:「江湖中事你我最好不要過問,徒亂人意,不聽為淨。」

  盛秋霆搖首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等雖供職大內,卻奉有密旨,對武林動靜須嚴加注意,毋使發生大變。」

  唐夢周微微一笑道:「在下閑雲野鶴之身,自不能與盛大人相提並論!」

  盛秋霆哈哈大笑道:「雖然老弟這麼說,盛某卻無法深信老弟千里迢迢就為了相救如夫人而來。」

  唐夢周道:「實不相瞞,在下尚為了一事。」

  盛秋霆道:「為了何事。」

  唐夢周道:「探覓沙青雲下落!」

  盛秋霆不禁一呆道:「沙青雲是個鐵錚錚好漢子,盛某慕名已久,老弟必與他相交甚深。」

  唐夢周搖首道:「萍水相交,但一見如故,事又因在下而起,在下豈可無動於衷。」說時面色凝肅,眉宇突泛森森殺氣,冷笑道:「但願沙青雲安然無恙,倘有不測,在下必報此仇,殺他個雞犬不留,片瓦無存。」

  盛秋霆道:「老弟義重如山,豪氣干雲,無怪老弟名動九城!」不知為何,脊骨上不由自主地泛出一縷奇寒。

  傍晚時分,兩騎如飛抵達宣威,入城後即投入客店。

  這家客棧在宣威首屈一指,前廳並營酒飯,買賣旺盛,盛唐兩人各挑了一間上房,重入前廳落坐。

  盛秋霆久走江湖,似是這家客棧熟客,點了四樣最拿手好菜,並命送上五斤茅臺。

  兩人腹已半飽,酒酣耳熱之際,突見一青衣中年漢子匆匆走入前廳,口喚:「盛大人。」急附耳密語一陣。

  盛秋霆面色一變,道:「有此等事!」別面望了唐夢週一眼,「盛某須趕往縣署,去去就來,暫且失陪!」

  唐夢周笑道:「盛大人有事請便。」

  盛秋霆離座與青衣中年人匆匆而去。

  唐夢周目光轉向鄰席一眼,鄰席一瘦削老者迅即離座出得店外,尾隨盛秋霆兩人身後。

  他微微一笑,起身飄然走回房內。

  盛秋霆與那人的確是前往縣署,卻由署後掠出,翻越城垣如飛奔向一片深山中。

  兩人異常留神身後有無可疑人物跟蹤,不時後顧,尾隨那瘦削老者輕功上乘,形跡隱秘奇巧,任是盛秋霆如何謹慎,竟絲毫未曾察覺……

  ……………………………

  月明載途,距宣威東郊卅余裡獨牛凹,雖在官道上卻形勢險峻,左旁削壁如刃,右臨百丈危崖強梁出沒無常,行旅均視為畏途,天色未晚均落店投宿,寧可多待一日,大白天裡結伴同行。

  這晚,獨牛凹上冷月淒迷,寒風嘯掠,揚起陣陣風沙,空無行人,不勝荒涼。

  驀地——

  遠處隨風傳來一串鸞鈴急馬奔蹄聲,須臾但見兩匹快馬在獨牛凹上現出,騎上兩人同地猛勒絲韁,四道冷電眼神巡視良久。

  只見一個雄偉背刀,虎月燕頷大漢道:「獨牛凹上七下八,過了此處即為坦途,午夜咱們一定可趕至宣威。」

  另一肩帶一雙佛手拐面白無須中年人,微哼一聲道:「宣威是咱們地頭,一百萬餉銀交在宣威鎮守使衙門內即算是安全,咱們總鏢頭戰戰兢兢,總怕出事,最擔心就是獨牛凹,看來今晚甚是平靜,大概不會出什差錯。」

  只聽轔轔車聲傳來夾著一片奔馬亂蹄聲,但見一輛輛鏢車迤邐推至凹上,少說也有二三十輛。

  車旁緊護著鏢師九人,突見一騎超越鏢車潑刺刺疾馳而來,騎上人約莫五旬,面如朱砂,長須及腹,貌像威武,高聲道:「二位賢弟……」

  言猶未了,如刃削壁上忽射下三支火箭,疾嘯刺耳,插在首尾二輛鏢車上,另一支射在一株枯乾內,熊熊火光外冒出一蓬濃煙隨風飄散。

  鏢車一行不禁大亂,紛紛拔出兵刃仰面注視。

  如刃削壁上竟無動靜,但濃煙中卻夾著一絲異香,鏢局一行不由骨軟筋酥,摔跌在地。

  忽地崖上騰起一聲哈哈長笑,疾如鷹隼飛掠而下數十條蒙面黑衣人,推起鏢車下得獨牛凹,轉入小道而去。

  鏢局一行眼睜睜望著百萬鏢銀為強徒劫走,心內氣極宛如火焚,苦於無法動彈。

  約莫一頓飯光景過去,劫鏢匪徒進入一幢古寺內,將鏢銀車輛均放置在佛殿上。

  佛殿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陰森駭人。

  驀地——

  火光一亮,一個匪徒燃點著兩支兒臂粗細牛油巨燭,吐出濃濁語聲道:「當家的最快也要等到天明才能趕到,弟兄們久末進食,飽食酒飯後各自安歇吧!」

  匪徒早在寺內準備酒飯,便席地而坐大塊肉大碗酒,興高采烈聚食著。

  半個更次後匪徒均伏地酩酊,鼾睡如雷,僅有寺外伏樁保持清醒。

  但,寺外伏樁只覺腦後一麻,立即氣絕斃命,屍體卻不倒下,宛如僵屍直立。

  陰黑中疾如鬼魅騰起兩條黑影,電閃般掠入古寺中落在毆外,正是盛秋霆與青衣中年人。

  盛秋霆邁入殿中,只見匪徒個個口流白沫,軀體僵硬,不由泛出一絲陰森笑容,徐徐出聲道:「進來!」

  青衣中年漢子應聲而入。

  盛秋霆沉聲道:「照原定之計將鏢銀移置別處外,死者不可移動、一切保持原樣。」

  青衣中年漢子神色一肅,道:「門下遵命!」

  盛秋霆輕笑一聲,疾飄而出,身如灰鶴沖天一閃而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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