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殘陽俠影淚西風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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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既白,室中已大亮,金刀雙鉤何濟還在與麻天祥叨叨不休,麻天祥只偶而吐出一兩句冰冷的語聲。 裘飛鶚翻身坐起,這時才看清了何濟形象。身材短小,面目可憎,目中流露出一股對自己無限怨毒之色。 當下淡淡一笑,望著麻天祥道:「麻大俠!在下意欲趕赴洪澤湖,大概後日清晨可返,如何?」 麻天祥知他嫌惡何濟,再則自己二人重傷尚未痊癒之事,不願被何濟知悉,當即答道:「老弟有事只管前去,愚兄在此等侯便是!」 金刀雙鉤何濟突地站起,跨前一步,沉聲問道:「你去洪擇湖為了何事?」 』裘飛鶚冷笑道:「朋友!不關你的事最好少管!」 說著,昂首快步向門外走去。 何濟被奚落得一臉紅赤,霍地站起,揚掌欲待擊出。 麻天祥輕笑一聲道:「何朋友,你少招惹我這老弟,不然難免陳屍在此,可怨不得我麻某未在事先提醒你哩!」 裘飛鶚已邁出室外,只聽何濟冷笑兩聲,再未出言。 他走進一家茶樓,匆匆用了點心後即離開徐州向洪澤湖奔去。黃葉凋飛,秋風瑟瑟生寒,地面上滾舞楓葉。霜浸枯草猶未褪盡,轉眼秋盡冬來,景象不勝淒涼。 裘飛鶚觸景生情,自感身世飄泊,似地面上滾舞楓葉,不知西東,亦不知日後歸宿何處,他眼中憂鬱神光似乎顯得更濃了。 他獨自趕程意興異常落寞,滿眼秋風,蒼穹彤雲密佈,似有一種沉重的氣氛緊緊壓著,幾乎喘不過氣來。 裘飛鶚設法排遣落寞沉重的心情,遂使自己墜於回溯童年以至今天的經歷遭遇。 回憶或可能獲得短暫的安慰與溫馨,亦能墜入痛苦的深淵中,甚至更甚於此。 天風馬場距徐州並不太遠,東傍順河,西臨面子湖,甫臨一碧萬頃,波光浩渺的洪澤湖,其實為一三角洲,天風馬場佔有此三角洲全部,綠草芳腴,一望無際,北面築起一道數十裡長柵欄,無虞馬群失散。 天將近午,裘飛鶚巳趕至距天風馬場二十裡遙之洋河鎮上,他略事用食後繼續奔趕而去。 在他身後不遠處有六七條人影暗暗跟蹤著,捷如鬼魑,裘飛鶚初尚蒙若無知,他耳力甚為靈敏,奔行之事,發覺身後隱隱傳來颯颯衣袂飄風之聲有異,便知有人跟蹤自己,暗暗一凜,也不回頭後顧,加疾輕功身法,電疾而去。 他一面奔行,一面忖道:「聽身後衣袂帶風聲很亂,跟來的人不在少數,自己雖服下傷藥暫時穩住傷勢,究竟未能妄逞內力拼搏,何況以一敵眾,自己如此飛奔,胸膈已隱隱覺得氣血翻逆,他們窮追不捨,這如何是好?」 他不由暗暗焦急,繼而轉念道:「他們定是為探知自己去何處,不然那曾遲遲不喝止動手,自己這一去天風馬場,難免為天風馬場帶來一場無邊災難,不如轉向甩開他們!」 心念一定,本是往南行,霍然轉向東奔,往連綿起伏崗陵中撞去,他感覺氣血翻騰,暗暗大驚。 崗陵上短杉松遍佈,蒼鬱叢密,正好閃躲身形,他晃在一株矮松之後,只見十數黑衣勁裝江湖人物,身形伶落輕捷飛趕而來,顯然均是非泛泛之輩。 轉瞬,十數人已距自己存身之處十數丈遠近,急又閃身往前奔去。 他東閃西挪,足不點地飛馳,然而他感到力不從心,滿頭冷汗,胸膈鬱悶,心知再如此漫無目的地狂奔,內傷必再度進發而至不可收拾。 只見遠處有座屋宇,隱映在松杉之間,暗道:「無論如何,再也不能繼續逃逸,不如且入這戶人家躲避一時,他們 萬一闖進,自己拼著兩筒毒藤棘與敵同亡!」 他一落在這座屋宇之前,略一打量,只見是一茅頂土牆陋屋,顯然無人居住,立即掠入,將門掩好。 戶內蛛網密結,空無一物,裘飛鶚盤坐於壁角,分扣著兩筒毒藤棘,蓄勢而等,一面運功導引氣血暢行百穴。 突聞戶外響起數聲細微足聲,心知他們找來此處,不由心弦猛顫,一瞬不瞬凝視著那片朽門,只覺扣著毒藤棘的雙手掌心是沁出汗珠。 只聽一粗豪語聲道:「你認准此小子隱藏屋內嗎?我看未必見得,這小子又未發現我等跟蹤,必是繞道往淮陰走了!」 另一語聲又道:「哼!去淮陰,怎會多繞這二三十裡路,這小子機靈無比,你准知他沒發覺我們隨在身後嗎?」 裘飛鶚極力運氣行功,抑平傷勢,門外語聲歷歷可聞,他暗自疑惑道:「他們是什麼人?聽語氣並非老君觀及北斗星君門下弟子,卻又不似飛花穀青螺渚這斑人!」 一時之間,忖測不出是何來歷,門外語聲混亂,七嘴八舌,又聽一人道:「且不管這些,我們入內探視一眼,比在門外猜測來得妥當此!」 「嘿嘿!聽當家說這小子武功出眾,不可輕視,何況老當家與青姑娘力主活捉,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非但兩不討好,而且吃罪不起,我們能擔待嗎?」 裘飛鶚聽得一怔,心說:「原來是冷面閻羅滿天星手下,滿天星為什麼要遣人擒拿自己呢?難道是青姑娘叔爺爺恨自己不辭而別嗎?……他們怎知自己在徐州趕赴天風馬場,真是匪夷所思!」 他腦中思索,有如閃電般輪了幾百轉,饒他聰穎絕頂,也無法忖出這胸中疑結。 屋內昏茫一如黃昏,門外人聲寂然,裘飛鶚驚疑不止,暗道:「難道他們都走了嗎?」 凝目一瞧,只見門窗隙縫之內透入縷縷濃煙,霎時彌漫全室,不禁大吃一驚,知道他們使出下流手段,這片濃煙如非薰香劇毒迷性之屬,於是趕緊摒住呼吸,欲待長身站起,閃到門側先發制人。 那知腳躁一墊勁,已至半起時,突然腿骨一軟,又全身下沉,坐地不能再站起。 裘飛鶚不禁暗暗嘆息一聲,知重傷之軀雖然穩住,雖經行功導引,但非短短時刻可以複元。 發岌可危,室內白煙騰騰,裘飛鶚此際只有視之淡然,生死認命了,忽見那片白霧侵至近身一尺處,突然止住不再前進,滿眼煙雲,鬱勃翻滾,似浪潮拍岸一般。 這情形,他茫然不解其故,此時他不再思索這一問題,心知滿天星手下即將破門而入,手指巳按在毒藤棘筒上,一觸即發。 果然不出所料,「砰」的一聲大震,已半朽腐的木門,登時已被戶外眾人掌力震開,塵飛如雨,土牆房頂搖憾不止。 須臾,塵霧彌漫中,隱隱見兩人亮刃護胸進入,兩對眸光宛如寒電般向室中掃視。 裘飛鶚此時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心情轉為冷靜,一動不動,微睜眼簾,佯裝中毒昏死。 忽聽一宏亮嗓音高呼道:「這小子真的在此,正是踏破 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嘿鄙!」 得意笑聲中,身形逼近裘飛鶚身前。 另一人突然拉了那人一把,低聲喝道:「謹防小子使詐!」 那人冷哼道:「你也太小看我了,這『五鼓斷魂香,若無解藥,豈是他能忍受得了!」 門外又竄進進六七條身形,一步步逼向裘飛鶚身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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