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殘陽俠影淚西風 | 上頁 下頁
二八


  他暗暗詫異,深恐沈應龍遇險,不論沈應龍是否如陳耕農所說的心術不端,在目前可說是為自己挺身而出,打抱不平,總不能撒手不管。

  他存著盡其在我心意,略一張望,兩足一蹬,身形拔起,往右側高崗上落下。

  馳出十數丈左右,秋風過處,隱隱聽得二人話聲傳來,卻不似拼搏喝罵,宛如良友闊別重逢,絮絮不休。

  裘飛鶚驚詫不止,循著語聲悄悄走去,語聲愈來愈近,似由下而上,已分辯出那是沈應龍與鐘奎的語音。

  身前有株枝葉翳密的大樹,裘飛鶚揉身而上枝梢,攏目一望,只見沈應龍與鐘奎相對坐在崗下一塊青石上,絮絮而談,神色甚為和緩,偶而發出一兩聲豪笑。

  裘飛鶚見狀直是搖頭嘆息,正邪不能並存,水火不能相容,各成極端,而今日所見,委實大違常情,果然武林之內瞬息萬變,人心難測,防不勝防。

  他心情至為懊喪,悄然下樹,返回濱陽鎮後,逕去客棧見那鐵竿矮叟陳耕農,卻見兩扇房門仍然緊閉著,用指節敲了敲門,見無人應聲,失望之下,掉面又往客棧之外走去。

  不知怎的.這濱陽鎮街上武林人物居然如此之多,形形色色,徜徉漫步街頭,飛花穀手下仍然東一個,西一個倚立牆邊,神態懶散,張望著來往行人。

  這一切,卻是暴風雨前兆,可惜裘飛鶚初涉江湖,雖然見出有異,卻不知武林殺劫,正由這濱陽鎮上開始,幾乎蔓延整個江湖。

  裘飛鶚腹如雷鳴,走進一家酒樓,點了幾味菜肴,輕酌低飲。

  他思忖著方才忍受著虯龍判鐘奎奚落的情景,令人難以置信,由於他那憂鬱的氣質與倔強的天性,使他養成凡事衝動的性格,而今日竟能忍受鐘奎他那咄咄迫人的態度,自覺奇怪。

  驀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抬目一望,只見是沈應龍露出爽朗的笑容,向他座前走來。

  裘飛鶚不禁「哦」了一聲,立起抱拳笑道:「方才蒙兄台片言解紛,銘感五內,在下趕去郊外,遍覓兄台無著,只好怏怏而回,諒此賊必受兄台一番痛駡逃去。

  沈應龍微微一笑,在側首坐下,道:「些許小懲,何足掛齒,不過兄台明明具有一身好功夫,如此深藏不露,負重忍辱,使沈某自愧不如。」

  裘飛鶚大笑道:「沈兄失眼了,兄弟不過是馬場小夥計,講究是身靈腿活,力大武勇,哪裡來的—身上乘武功。」

  沈應龍大為失望,此人善於矯揉做作,令人不測,仍然微笑道:「可惜,可惜,以兄台的根骨,日後尚遇明師,成就當在沈某之上,只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裘飛鶚當即告知,兩人似是知已良友,把盞痛飲,談笑風生。

  兩人座頭臨窗,可瞥見街上行人來往頻頻,裘飛鶚忽發現虯龍判鐘奎漫步街心,一雙怪眼東張西望,遂故作驚愕之色,凝視著鐘奎。

  沈應龍也瞧見虯龍判鐘奎,面色甚是平靜,當下笑道:「裘兄可是見鐘奎安然無恙,有點詫異是不是,卻不知沈某竟與他打出了交情。」

  裘飛鶚愕然望著沈應龍,一語不發。

  沈應龍微喟了一聲,道:「難怪裘兄滿腹疑雲,如今武林中醞釀著一件大事,沈某不過是利用鐘奎,使他們自相殘殺,剪除一部份阻力,坐收漁人之利,若妄逞武勇,將使正派元氣大大斫傷。」

  裘飛鶚見他說得誠摯,點點頭道:「沈兄見事之明,自非小弟下愚所能及。」

  沈應龍忽然問道:「裘兄你瞧出鐘奎由何方而去,沈某幾乎忘懷了一件大事囑咐他。」

  裘飛鶚道:「小弟見他轉東而去。」

  沈應龍匆匆立起,道:「容再相見。」

  說時,快步如飛走出。

  裘飛鶚坐了片刻,意興索然,會帳後亦自離去。

  濱陽鎮地處太湖之濱,裘飛鶚徘徊其畔,悠然神往。

  只見湖光山色,盡收眼底,臨岸怪石嶙峋,松柏蒼翠,三萬六千頃浩渺煙波,水天一色,遠山隱沒,風帆出沒,景色如畫。

  此際正當晚秋,雲天遠闊,雁回長空,陣陣西風中舞起千重紅絮黃葉,這淒涼肅殺情景,皆為萬頃湖樂,千帆風

  影,浩渺雄闊幽遠澹泊之煮境沖淡。

  裘飛鶚正沉浸其中時,身後忽起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不禁大吃一驚,風快旋身,睜目望去,只見是黑衣秀士徐汝綸怪眼閃爍地望著自己,口角噙著一絲詭笑。

  徐汝綸冷冷說道:「閣下可否見告『南山北峰,有緣相見』八字是何人說出,是何長像,徐某還可恂情一次,饒閣下一命。」

  裘飛鶚不禁朗聲大笑道:「憑你還沒有能耐要我的命,只怕我將眼看你身為刀俎了。」

  黑衣秀士徐汝綸未聽出襄飛鶚話中真意,竟然揚起一聲怪笑,兩手箕張,快如鬼魅的沉腕一分,向裘飛鶚兩脅抓去。

  裘飛鶚一身所學端的不可小視,只以毫無搏鬥經驗,前次又在茅山道中被徐汝綸猝然將右腕扣了個正著,所以這次不敢大意,身形往外一閃,雙掌一弧,「金剛降龍九掌」一「天雷下擊」飛撞而去。

  只見一股勁湧狂飆,卷起漫天黃塵衰草,宛如排空駁雲,淩厲無侍。

  徐汝綸蓄凝七成真力,閃電攻出,近得裘飛鶚不足兩尺之處,但覺得十指撞上一道韌幕,微微指軟,心中一凜,正待撤招,突覺得那片韌幕化作一堵鋼牆,十指劇痛為裂,不由膽顫魂飛,兩足猛地一旋,往右飄出三丈開外。

  月聽得蓬的一聲大震,地面登時凹下一個深窪,沙塵沖上半天,威勢好不驚人。

  黑衣秀士徐汝綸目露驚疑光芒,楞在那兒只管發怔,心中直想不出裘飛鶚才不過兩日之別,功力懸殊不啻判若兩人。

  裘飛鶚亦是不料本身具有如此精湛驚人武學,失悔那日在飛奔茅山獅子崖途中,毫不沉著,予徐汝綸可乘之機,導致自卑膽怯,如今一招得手,不禁豪氣頓發,大笑道:「徐汝綸!聽鏡湖莊主說你魅影手法馳譽江湖,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是否要我也饒恕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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