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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七


  詩人墨客筆下詠念西湖「三秋桂子,十裡荷香。」其實西湖一年四季無一不美,而且美到極處,使人留連忘返。

  今年夏夜,六月十五,正是杭人遊湖令節期三日,玉魄蟾圓,將三十裡明湖映得清澈如鏡。

  湖面一隻只滿是遊船,習習清風蕩漾笑語,弦歌蕭鼓之聲,真有人間天上之概。

  這晚,六橋二堤遊人如蟻外,平白多了江湖人物,僧俗道皆有,三五成群,肩頭絲穗飄揚,神情不似遊湖賞月,目光移東望西,舉止顯得特別。

  三更月冷,湖中遊人陸續歸去,只剩下疎落三兩瓜皮小艇,咿啞蕩漾,人聲靜絕。

  西冷橋畔,蘇小小墓側遠處,垂柳暗蔭中黑影幢幢,若有若無,屏肅凝立著不少武林高人。

  突然,有人低聲道:「韓廣耀由蘇堤上走過來啦!令人訝異的是匡九思怎未見來,莫非他有心愚弄韓廣耀不成?」

  「咄,靜聲,你那來的這般嘮叨。」

  蘇堤上現出韓廣耀慢步行空的身形,月色映照在他的臉上,憔悴、憂鬱,皺紋平添了許多,不過短短時日,似乎蒼老了不少。

  他身後隨行七八條高矮不一黑衣人,亦步亦趨。

  忽地,韓廣耀停在蘇小小墓旁,憂鬱的眼神向四外掃贏了一環,喃喃自語道:「奇怪,他親口說的不見不散,怎還不見到來?」

  繼而又自言自語道:「今晚武林朋友著實來了不少,哼,這場熱鬧是好瞧的嗎?」

  眼神突逼射冷電,炯炯生威,在晚風下卓立,鬚髮衣袂瑟瑟飛動。

  身後八人寂然肅立,目光掃視。

  這氣氛似蘊含著無窮的殺機,一分一分的在增濃著,可是西冷橋畔只有柳雲隨風,荷香陣陣外是一無所有,煞似風吹草動,草木皆兵。

  驀地,靠近北山嶽湖湖面高梗渡荷中「嘩啦」聲響,韓廣耀倏然一驚,凝目望去,只見叢荷中分,穿出一隻梭形小艇,一人端坐艇上兩手分蕩雙槳,咿啞緩緩駛向西湖橋畔。

  此刻韓廣耀心情無比的緊張,目光筆直瞪向來艇,不敢分神。

  那只小艇緩緩靠抵棚岸,艇上那人收起雙槳後,雙手捧起一包裹狀物步上湖岸,顯出一個佝僂赤足短衫老叟,顫巍巍走近韓廣耀,不時嗆咳出聲。

  韓廣耀大失祈望,也松了一口氣,他目光銳利,瞧出那是一個採蓮老人,手中捧著摺疊成包荷葉。

  那老叟走近韓廣耀,忽出聲問道:「老爺,要新鮮蓮蓬嗎?剛采來的,清甜潤肺,止渴,生津,又大又好,價錢格外公道。」

  韓廣耀一皺眉,正要出聲不要,卻見老叟已打開荷葉包來。

  果然不錯,那蓮蓬顆粒極大,淡淡清香,直襲韓廣耀鼻端。

  韓廣耀搖首道:「老人家,我不吃蓮蓬,我在等人,你快走吧!」

  老叟歎了一口氣,將荷葉包好,又顫巍巍走去。

  待老叟遠去,尚依稀可見老叟身形時,韓廣耀忽神色一變,邁開大步竟向老叟之後趕了過去。

  身後八人亦隨向身後,一刹那間,走得無蹤無影。

  散藏周近的武林群雄,不禁訝異,為察視究竟,亦電疾風飄趕去。

  西月傍山,一鏡平湖,晶瑩空碧,堤柳婆娑,人影寥寂,西子湖宛如廣寒仙境。

  忽從蘇堤另端,南屏山方向,流星電奔而來一條人影。

  這人來得好快,一瞬眼,就到達西冷橋畔,神色憂急地四外電掃了一眼,不禁跌足低歎道:「究竟還是來遲了一步,誤了大事,這卻怎麼是好?」

  來人正是沈謙,他接奉鸚鵡雪兒帶交其師桫欏散人手諭,說是黑煞令主匡九思為了愛子被擄,又遭受重重打擊,不禁凶心大發,施展惡謀。

  卻掠向華山、武當、衡山三大派掌門人,對武林藉資脅迫,此非他一人功力可行,身後必另有能人聳惑而致。

  桫欏散人等因風聞天外雙煞日來即將重去少林,報復前仇,因此不能兼顧,故傳令沈謙趕去。

  最令沈謙憂慮的是鳴鳳山莊除卻蕭綺雲及張恂外,均趕去杭州,欒瑤琴母女亦與匡九思也有一段不可靠的怨仇,深恐她們遇險,自己已晚到一步,不禁滿臉懊惱。

  他在西冷橋畔旁楞住,無所適從,不知如何是好?

  忽地,兩丈開外一株榆樹巔唰啦一聲,一條黑影疾如鷹隼電瀉而至。

  沈謙警覺靈敏,五指聚力平胸待發,朗暍道:「什麼人?」

  那人一落地,忙道:「我是盧俊,沈少俠嗎?」

  說時已飛掠落在沈謙身前。

  沈謙似黑夜中突遇明燈,不禁大喜過望,問道:「盧武師,為何此處並無拚搏痕跡,莫非匡九思韓廣耀均未曾履約?欒姑娘等她們現在何處?」

  盧俊在鳴鳳山莊是公輸楚極得力之武師,人很精明能幹,深得公轅楚器重。

  他見沈謙憂急形於顏色,遂咳了一聲,道:「少俠,此事說來話長,大有商榷之處,凡事急則亂,待在下從容稟明,此處過於顯露形跡,不如去岳王墓地僻,不惹人注目。」

  沈謙當下同意,連袂趕奔岳王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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