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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身形倒翻而出,猶未落地,只見七個僧人各推出兩掌,勁力如山向老僧撞去。

  蓬地一聲大響,老僧飄然而起,半空中一個盤旋,疾沉落地。

  人影乍閃,了塵上人疾掠入陣,合掌躬身道:「師叔知罪否?」

  老僧神態激怒,厲聲道:「老衲罪犯何條?倘或明證確實,老衲定橫掌自絕。」

  了塵面上嚴肅道:「弟子不敢妄加師長之罪,但既身為掌門,少林興衰絕續責重任艱,不容怠忽。

  人貴自知,師叔有罪無罪,弟子礙於出口,倘師叔堅持須明證確鑿,只怕師叔一生英名將付之於流水,依弟子之見,師叔不如請去洗心禪院閉門靜思。」

  老僧目露黯然之色,半晌嘆息一聲道:「了塵,上代掌門師兄何時傳你這『星河顛倒天罡陣式』,師兄似乎有點枉費心機,何況這陣式不全,困不住老衲。」

  了塵上人目注在方才與老僧對拚一掌的七僧,只見七僧雖卓立在原來方位上,伹面色慘白,正在運功調息,顯然內腑氣血浮逆震盪很重。

  了塵暗道:「這位師叔桀傲難馴,上代掌門師尊臨終證果時曾留下密囑,謂他心機深藏不露,慣於借刀殺人,又對本門弟子懷柔厚結施恩,其心實不可測,日後必有顛覆本門之圖,遂傳自己制伏之策,二十餘年來隻道掌門師尊有誤,不料今日才得證明。」

  心中忖念之際,只聽老僧又道:「老衲存心只有天知,自問無何觸犯少林戒律之處,倘掌門欲加老衲入罪,何患無詞。」

  說著沉音一沉,又道:「少林自你接掌以來,聲譽一落千丈,禍卻相繼而來,似你如此無德無能,豈可再居掌門,老衲不忍坐視少林基業,一旦毀於你的手中……」

  邋遢神丐奚子彤突出聲大暍道:「所以你將取而代之是麼?」

  老僧目中暴射冷電,邁視在奚子彤臉上大喝道:「你是什麼人?本門之事向不容旁人插手過問。」

  奚子彤狂笑說道:「你對老化子疾言厲色大可不必,為何不施諸於我這位老弟?」手望沈謙一指。

  老僧望了沈謙一眼,微笑道:「這位少檀樾似與老衲結有前緣,何況老衲素喜根骨靈慧少年,為此老衲留了三分厚道之心,不曾施以殺手。」

  奚子彤冷笑道:「大言不慚。」

  老僧白眉陡望上揚,一張清臒枯瘦臉孔上泛布殺機,右臂緩緩抬起……

  了塵上人高喧了一聲佛號道:「師叔相責弟子之言,誠然有當,弟子決不諉過,但等卻禍弭平,弟子自應跪在歷代祖師靈前領罪就是,此刻尚望師叔暫返洗心禪院。」

  老僧冷笑道:「老僧去洗心禪院之前必須往達摩院內巡視一次。」

  了塵不禁心神猛震,顯然他知道了空大師囚在院內,更知道自己對了空暗投黑煞門中除了了明瞭無兩人外均秘而不宣,一旦揭穿後,師叔定蔑詞誣陷,少林弟子必然堅信不疑。

  因為沈謙揑詞了空在開封古吹台處受人暗害,這樣一來縱是情非得已所逼為之也百詞難辯。

  了塵一時之間無言相對,倘予拒絕,難免他有所藉口,故正其詞,心內大為焦急。

  沈謙心知了塵上人棘手為難,遂微笑道:「一派掌門,位高權尊,老前輩雖為長輩,依然不得違誤掌門人諭命,老前輩一再抗命不去洗心禪院,形同叛逆,在下實在不忍佛門高僧罹受酷刑之慘。」

  了塵上人暗暗欽佩沈謙靈慧舌巧。

  老僧不禁面目一變,身軀一陣微顫。

  他深知未門戒律森嚴,叛逆之罪,非同尋常,於是強顏冷笑道:「了塵,你可是想老衲公諸於眾之前麼?」

  話中不言而知是將了空囚在達摩院中以威脅了塵上人。

  沈謙微笑道:「老前輩,你不知道你自己犯了極大的錯誤麼?」

  老僧不禁一怔,道:「老衲犯了什麼錯誤?」

  沈謙別面望了塵上人說道:「相煩取支筆來。」

  了塵上人身形一躍,掠入達摩院中,須臾,了塵上人電疾而出,手中扣著一支沾滿濃墨的羊毫。

  沈謙謝了一聲,轉身在掌心內揮就數字,大步走在老僧身前伸出手掌。

  老僧一瞥之下,赫然八字:「勾結黑煞,覬覦掌門。」不禁胸前大震。

  沈謙低聲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前輩強要去達摩院中,多年隱秘一旦昭然若揭,這不是犯下極大的錯誤麼?」

  老僧突然面目暴湧殺機,一掌迅如電光石吹般向沈謙前胸印去。

  沈謙早有戒備,身形右挪,手中的筆毫揮出一式「魁星點鬥」,疾向老僧「肩井穴」點去。

  兩個人的動作都是奇快無比,可是兩人的距離甚近,雙方均無法讓開彼此流星奔電的猝襲。

  「啪」的一聲,沈謙左肩頭被老僧淩厲的掌力擊實,只聽沈謙低哼了一聲,踉蹌跌出數步。

  老僧也被沈謙羊毫劃破肩衣數寸,皮開肉現,血漬汙透了肩衣一片,但見老僧目中露出驚駭之色。

  了塵上人與邋遢神丐大驚失色,深恐沈謙震斷手臂,只見沈謙立定後,面色如恒,目注著老僧微笑。

  老僧面目一變,突張嘴長嘯一聲,潛龍升天筆直拔起。

  他人才離地三丈高下,猛覺頭頂強風壓體,重逾山嶽,心中不禁大震,兩足一沉疾瀉下地。

  了塵上人高喝道:「發動陣式!」

  群僧陣圈迅即縮小,人影翻飛流轉,躍起鷹搏,電欺推掌,各人出式俱回異不同,但均針指老僧襲來,出手亦都為玄奧致命重招。

  老僧身一落地,鼻中濃哼一聲,雙掌疾掄劈出,眨眼之間即巳攻出九式,無一式不是玄詭不測,掌風宛如春潮拂湧,排山倒海。

  只見氣流淚蕩,塵飛樹折,威勢駭人之極。

  掌風所及,被襲的少林弟子登時被震飛出去,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但老僧淩厲的掌力依然無法擊開疊浪齊擊的少林弟子綿密的攻勢,一撥被震飛,另一撥又接踵跟到。

  老僧雖然功力雄奇,也是血肉之軀,一盞熱茶時分過去,只見他守多攻少,滿頭漬滿汗水,身形連連轉動,上空封架,左擋右阻,方才威勢已然減弱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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