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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第二十五章

  就在這一刹那,靈修觀忽生巨變,呼地一聲巨響,只見四周觀牆之外烈焰沖起騰空,火舌狂卷。

  眨眼之間,竟延及觀牆之內,生像土面披上一層硝磺似地,瀉地飛燃轉瞬頓成一片火海,炙熱窒焚。

  這時,群道狼竄鼠奔,慘噑出聲,只見道眾及袍衫,變做一個火人,焚斃之前慘噑淒厲不忍卒聞。

  郗鴻落在壇中後,見生如此巨變,不禁駭然變色,立在壇中發怔,不知所措。

  等到火勢流瀉幾乎蔓及石壇的時候,郗鴻這才奮不顧身破空斜飛,閃電星射般掠進觀中大殿。

  殿中已為殿外濃煙侵入,嗆口炙熱,令人眼目難睜,耳中但聽得殿外呼呼畢剝之聲不絕於耳。

  郗鴻不由心說:「這一片大火突然而生,顯然有人事前蓄意安排,毀屍滅跡,主意端的狠毒無比,難道竟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蹤,將自己也一併葬身於火海之中麼?這人究竟是誰?」

  他猛然悟出一人暗道:「莫非這人是馮光,恨我橫刀奪愛,施出此惡絕手段,哼,我若生出這靈修觀,縱然你逃至天涯海角,我必然尋至將你化骨揚灰,以消心頭之恨。」

  忖念之際,火舌已侵入大殿,郗鴻大駭之際,勿忙之間向後殿竄去,東閃西避,慌亂則足不擇地。

  忽覺足下一空,全身栽入一園廣不及丈之放生池內,嘩啦聲響,池水濺飛四射,喉中已咕嚕嚕湧進兩口池水。

  還好池水不深,僅只兩尺。

  他忙立起,發覺四外已是一片火海,急中生智,心說:「不如藏在水中,或可倖免一死。」

  遂又身形一挫,浸入水中,頭面藏縮池角,心內暗暗切齒痛恨。

  耳中只聞得一片倒塌之聲,轟隆嘩啦震耳欲聾。

  此時池水溫度急劇增高,漸趨骨骨沸騰,幸得他習有寒炁真力,逼運寒炁佈滿周身,對抗外侵炙熱,否則他不被燒死,也難倖免於池水沸熱之下。

  他儘量挨忍,池水沸騰昇華減低,逐可見底。

  他不敢仰面而視,索興全身伏下,為盈寸泥濘淹柬,眼耳口鼻全在泥濘之內,急用兩手撥開,抱護頭面不使泥漿侵入,運出鼻息之法。

  突然上空墜落兩三蓬燒成通紅的瓦片,無巧不巧擊中他的後胸脊背之上,如受千斤重擊。

  郗鴻禁不住噑得一聲,眼中昏黑,昏死池中。

  不知多少時候,他才悠悠醒轉。

  只覺骨骼如裂散一般,痛脹難禁,他奮力掙起,眼見池水乾涸,泥乾焦紋裂,大龜十數個個仰面朝天。

  移目逡巡,只見偌大的靈修觀已化戍一片焦土,到處殘垣瓦爍,木已成燼,天色已是大亮。

  他顯然提不起真力,勉強地跨出池外,踉蹌而行,到處可見一具具屍體燒威一截枯炭般,髏骨焦黑,觸目驚心。

  郗鴻蹣跚走出觀牆之外,只見觀外數十丈方圓之內松衫林木亦被波及,只剩下一株株僥焦枯乾。

  此刻他身心疲傷之下,也無心詳察究竟,只覺耳鳴目眩,高一步,低一步,亦不辨方向,循著山谷低地而行。

  人類潛在求生本能在他身上發揮殆盡,他耳鳴目眩轉變為目中發黑,耳聾心悸,換在別人已是倒地不起。

  他猶自掙扎著走出三十餘裡,忽猛感喉中一甜,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伏在地下,再度暈迷不醒。

  悠悠醒轉,發現身睡在一座農舍之內,身旁坐著一個年逾古稀老農,面上皺紋千疊,見他醒來,現出喜容。

  他只覺遍身酸脹灼騰,臟腑翻湧,生像虛脫一般,眼皮又闔了攏來,極力忍受這無盡的痛苦,然而又想逼氣自絕。

  人生自古難免一死,郗鴻雖恨不得就此死去,但因想起韓玉姍美麗的笑靨,難忘的溫馨,求生的意志複又升起。

  只聽得步履躞蹀穿梭往來,老農似無限憐憫地歎了一口氣道:「這少年人已是昏迷不醒三日三夜,方才醒來又複睡去,看來是沒有什麼關係了。

  唉!也真虧他,據大夫說這人內傷很重,又為火毒攻心,更勉強走了一大段路,無異是雪上加霜,怎麼禁受得了。

  還好,幸得體質滋實,不然,早就走上黃泉路上了,大夫診斷需全部複元,少說也非兩月不可。」

  說完,又是長長歎了一口氣。

  光陰似箭,轉眼又是十天。

  這家村農老小共是十餘口,三代同堂,雖非殷實之家,卻也柴米不缺,其樂融融,對他更是關懷之至,喂服藥湯,噓寒問暖。

  他自覺傷痛漸已減輕,只是疲軟得很,連提氣調息也不可能,不禁暗歎了一聲。

  他仰睡在榻上空睜著兩眼,幻念惆悵無由自來,一腔愁緒難以自遺,最難過的是度日如年。

  那晚焚燒靈修觀烈焰騰空,附近村民都蒙若無知。

  因為靈修觀深處山谷內,為群峯圍峙屏峰,而靈修觀與世絕立,凡夫俗子不准妄入谷內一步,即是有所發現,也是卻步禁足。

  佃農人家,大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靈修觀祝融肆虐時,村民已進入沉沉睡鄉中,因此無人知曉。

  但郗鴻養傷此地,不時有人探問其負傷之由。

  他想好一套說詞,推稱自己是江湖人物,與強梁結有仇怨,那晚仇家來犯縱火毀宅,自己從火海中竄出,與仇家歹人拚搏,寡不敵眾,負傷而逃。

  他又嚴囑不可洩露自己在此,怕仇家聞風而來,連累無辜。

  這一套聳動危詞異常有效,村民竟相慎戒勿走漏風聲,防受池魚之災。

  他養傷時期,令他最感困惑的就是不知靈修觀火焚毒謀主者究竟是誰?

  他前測度多半是馮光,但馮光既是大別諸友門下,為何將大別諸友觀中道眾全部葬生在內,顯然非是。那麼又是何人呢?

  這困擾問題每日縈繞於胸,一絲端倪都找它不出,似一團亂麻般混淆不清。

  涼秋九月,黃葉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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