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灞橋風雪飛滿天 | 上頁 下頁
二九〇


  老者哈哈一笑道:「你別問我是誰,我且就這個問題跟各位談,各位不嫌老朽唐突吧!」

  「申埠商隱」閱人甚廣,見這老叟面帶慈祥,知非歹類,忙一笑道:「但請老丈指教。」

  老者又是一笑道:「指教不敢,我們既能相見,總算有緣,方才姑娘說日間的凝思,與夜間的夢遊,不可同日而語,這是不對,因為這兩件事,因是發於一個人體上面。」

  秦素娥道:「卻是為何?」

  老者和祥的一笑道:「我們知道宇宙間萬事萬物,莫不脫離個理字。」

  「烏骨針」梁壽道:「這是當然之事!」

  老者又道:「既然我們知道有了這個理字,不妨依理追求,定可得到正確的答案,而這種答案,也就是人生終結的研究。」

  長孫驥見那老者言談之間,神態超逸,至理爍然,心知此老,必非尋常之輩,忙道:「老丈請說!」

  老者又是一笑道:「我們知道凡是宇宙間萬物,只要其有生命體的存在,必須有兩種東西構成!」

  秦素娥道:「哪兩種東西?」

  老者道:「一種是有形的物體,一種是無形的精神,本乎先天之來,有形的形體,本乎後天之養,這兩種東西合而為一,發生作用,方始成為一個健全的生命體。」
  「烏骨針」梁壽奇道:「為甚麼一定要兩種東西合成,才能成為一個生命體呢?」

  老者道:「如果一個東西只有物體,沒有先天配合的一點靈覺,就等於桌椅碗筷等用具,這些東西,你不去搬它,它是不會動的,反過來說,一個生命,只有先天靈覺而沒有得後天的形質配合,就如山野荒墓,古屋鐘樓間作怪的鬼魅,這種東西,你是無法見到,所以一個健全的生命必須配先天的無形靈,與後天的培養形體,方能算數。」

  秦素娥與長孫驥若有所覺的「哦」了一聲……

  老者又道:「因此我們人的生命,在白天裡,先後天配在一起,念茲在前,形神不離,故心念一動,形即隨之,但在晚間,因後天形體疲累,需要休息,而先天之神,卻趁機而游平四野,所經過境界,便成了夢境,因此白日的凝思與夜晚的夢遊,皆是此神之所為,所以俗語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是這個道理。」

  「申埠商隱」周桐聽得一聲豪笑道:「老丈這番話,說得中肯而透澈,真是與君一夕談,勝讀十年書,不過這先天一點靈覺,又是甚麼形聚呢?」

  老者笑道:「上天之載,無聲無臭,這本無形象可言,原是先天一團和氣,能縮放於無形之中,這種氣釋謂之真言妙有,在儒謂之太和之氣,在道謂之先天一氣,能得此氣者,則可長生宇宙,與太虛同形,與萬物同體,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髒,得此和氣者,人祥和慈悲同於天,故吉人天相,失此和氣者,人乖戾暴躁違天和,故常遭凶咎。」

  長孫驥聽得一陣默然,一時心思起伏。

  他雖因得是老者之言,而洞悉天機,但又為人事牽累,而無法作隱逸之想。

  老者似洞澈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說:「為丈夫者,立身處事,以和為本,以靜為基,事來則照,感到遂通,事去則冥,萬化歸一,雖萬象紛紜,需一理滿貫,盡其人力,以待天命,我們後會有期。」

  老者語聲一了,已向艙外逸去。

  長孫驥猛然一聲驚叫道:「請老丈留下名來。」

  身形隨之追出,但見風雨飄搖,哪有來人蹤跡?他不禁一聲長歎……

  周桐與梁壽、秦素娥三人皆已出來,說:「走了麼?」

  長孫驥喃喃的道:「他的身形好快,就像閃光一樣,再等我出來時,已經沒有啦!」

  講著四人又返身入艙。

  「申埠商隱」歎道:「這一趟海外之行,使我們感到自己太渺小了「花鳥島」遇著的黃衣老叟,羅刹島的黑鬚老怪冉追雲師徒,以及适才的那老者,這三人當中最奇的莫過於這老者,你看他談吐之間,神光飄逸,神態瀟灑,神氣沛然,神情煥發,就這四個神字,已非常人所能做到!何況他那一篇至情至理的談話,真是發人深省。」

  「烏骨針」梁壽道:「我雖未讀詩書,但聽來卻感興趣。」

  「無影女」秦素娥看了長孫驥一眼,心神輕鬆了許多,似乎那老者的一夕長談,為她解去了萬縷情絲。此際天色大亮,風雨也停止了。

  長孫驥歸心似箭,忙叫道:「譚管家,我們現在可以開船了嗎?」

  譚琪應聲道:「即時起錨!」

  邊講之間,隨將帆蓬拉起,起錨離開了羅刹島,那一片猙獰可怕的怪石,在他們記憶之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此際聽得那羅刹島上,隱隱有人叫道:「小子,別忘了今日的過節,三年之後,咱們再在這裡打上一場。」

  這是「黑鬚怪叟」冉追雲的聲音,想他傷勢已複元了不少。

  長孫驥叫道:「三年之期,就是無何之約,在下亦要赴羅刹島一行。」

  他這時早已存下了個念頭,回答之時,也是用千里傳聲的功夫傳出,因此船上數人,全未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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