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灞橋風雪飛滿天 | 上頁 下頁
五一


  「靈鷙生」滿面春風,扶起笑道:「世俗之禮,為師深深厭惡,但師徒之禮,不可或廢,生受禮了。」隨即又道:「鄂家妮子一勁求為師收你為徒,你知道她的用意麼?」

  長孫驥早對鄂逸蘭用意恍然於胸,聞言不禁面紅耳赤,半晌才囁嚅道:「弟子只怕有負鄂姑娘厚愛,弟子已娶有妻室。」

  「靈鷙生」不禁愕然,問道:「怎麼你就娶親了?」言下語意,大有責怪長孫驥不該如此年輕就成婚。

  長孫驥忙將其母心意稟知「靈鷙生」。

  「靈鷙生」長歎一聲,道:「你孝親不違,為師豈可責怪與你?不過這妮子自視過高,生平無人得他青睞,卻不料她竟鍾情於你,世事多逆,不如意者常八、九,看來為師要為你們的事,需下一番心血不可。」

  長孫驥黯然不語,胸中波濤起伏,眼簾中頓現鄂逸蘭風華絕代,巧笑嫣然的倩影;須知長孫驥對燕玲情愛,始終如一,絕不是見異思遷的薄倖男子,皆因鄂逸蘭長得與燕玲一般無二,體態舉動,一嗔一顰,媚若刻骨,像極燕玲,頓生相思之念,睹鄂逸蘭而懷燕玲,怎不動心?

  「靈鷙生」見長孫驥神色迷惘,不由暗光落暗嘆息,目在手中「月魄劍」上,只見「靈鷙生」眼光停在劍柄龍口上,露出驚疑之色,長孫驥忙道:「這劍柄本有「驪珠」一顆,弟子見它光中觸天,靈異更甚於此劍,易啟妖邪覬覦,為此弟子將它除落,藏於貼身懷內。」說著,取出「驪珠」光華奪目而起,瞬眼,青濛濛光輝瀰漫禪室,映人眉目皆綠。

  「靈鷙生」立現驚容!伸手接過,詳視了數眼,登時便發現「驪珠」具有療傷還原袪除陰毒、增長功力、通行百竅之功,詫歎道:「想不到瑤池天龍頷下「驪珠」竟落在「月魄劍」上?沉淪塵世數千年,難怪你身厄「大力金剛掌」並未震傷內腑,原來有此珠在身上,目前麕集金陵魔道巨擘,其目的並非奪取「月魄劍」而是擁有此珠。」一語方落,驀然,窗外電疾竄進一條人影,五指急伸,向「靈鷙生」掌「驪珠」抓去,此人身形之快,使人猝不及防,長孫驥不由驚叫出聲……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靈鷙生」一翻右掌,往飛來的身形擊出,悶哼聲起,那條人影淩空一翻身形,如矢離弦般激射了出去,忽聽窗外傳入冷峭陰森的語聲道:「好「靈鷙生」窮酸,三年後我必報這一掌之仇。」

  「靈鷙生」目落冷笑道:「先前我不知道是你,出掌稍輕,不然你豈可全身而退?你要報一掌之仇,窮酸隨時候教。」

  窗外答了一聲:「好!」字,立時寂然,長孫驥驚疑不已?

  「靈鷙生」神色安詳,似方才未曾發生這回事一般,將劍珠交與長孫驥手上,微笑道:「天悟老友付你振興峨嵋重任,必然傳你多種絕學,你可將心得告知為師。」

  長孫驥遂將八年苦學成就,詳稟「靈鷙生」。

  「靈鷙生」聞言嘆息一聲,道:「天悟老友與為師相交莫逆,六十年前與老友印證武學,互無軒輊,只以為師另闢蹊徑,認為天下精奇武學,莫不殊途同歸,返山后,將天下精奇武學融匯一爐體,擇繁化簡,竄改詭異,是為師武學稱絕奇之所由來;後七年,為師上峨嵋尋訪老友,將所獲心得告知,老友竟默不做答,大概他心不以為然,直認為師捨本逐末,十一年後,為師要看看你以何種武學?能躍登二十五代峨嵋掌門之位。」隨即將自己心法口訣,及掌劍奧奇招術,逐一授與長孫驥。

  夕陽銜山已久,一絲殘霞餘暉透進禪房窗內,朦朧中隱約可見兩人身影微微晃動……

  雞鳴寺後,蒼松茵柏,鬱若籠翠,奪錦丹楓與滿天流霞輝映成趣,西風起處,搖生紅浪一片,瑰麗燦爛,霎時,漸趨黯淡,夜幕緩緩低罩大地。

  胭脂井畔不遠,黃葉小徑裡,見鄂逸蘭俏影躑躅其中,微仰螓首,目凝蒼雲逸飛,長空雁遠,芳心中不由頓生無名惆悵,口中曼吟道:「……但目送人雁遠,錦瑟年華誰與度,天若有情天亦老,惆悵幽恨難慕……」

  吟聲微弱,寂不可聞。

  她自覺眼內潮濕,模糊一片,她是傷春,抑是悲秋,不得而知?

  鄂逸蘭性情最是堅強,巾幗英雌,豪邁勝於鬚眉,但少女總是少女,感情一衝動時,就顯得無比之脆弱「芳華歎虛度,且把珠淚暗彈……」代表著少女的心情,儘管平時冷若冰霜,思慕之情埋藏心底,一旦迸裂,就宛如冰山向陽,洪流澎湃,不可遏止;男女情愛,最是微妙,她在迎江居第一眼看見長孫驥就為他倜儻軒昂、瀟灑不群的氣質所吸引,芳心甚難自己,返回「漱碧山莊」後鬱鬱寡歡,這種羞於啟齒的事,只有深深埋藏心底。

  「淩霄書生」鄂逸雲對其妹總共不過半天工夫,神色舉動都與往昔判若兩人,不禁暗中詫異?遂密命其妻套問。

  姑嫂之間,情感本篤,無話不談,鄂逸蘭直稱私慕長孫驥。

  「淩霄書生」從其妻口中得知,正值「靈鷙生」蒞臨「漱碧山莊」即與「靈鷙生」商量。

  「靈鷙生」最是寵愛鄂逸蘭,聽說便問明長孫驥形貌長相的行蹤何在,略一沉吟之下,便隨同鄂家兄妹馳赴金陵,另密遣莊中人手發現長孫驥行蹤,立時飛報。

  果如「靈鷙生」所料,長孫驥絕壑出險,即飛赴金陵,被碧山莊手下發現,急報「淩霄書生」。

  「靈鷙生」與鄂家兄妹暗暗跟隨在長孫驥身後,入得夫子廟;因為迎江居這一幕,鄂逸雲知長孫驥對他有所誤會,故由「靈鷙生」設詞相引。

  「靈鷙生」深愛長孫驥人品,故展出絕奇身法,逕往雞鳴寺走去,殊不料「奪命神刀」顏飛雄「大力金剛」鄧旭,相續躡在他身後。

  長孫驥被鄧旭「大力金剛掌」震飛時,鄂家兄妹正好抵達;鄂逸蘭一把接住長孫驥,見他重傷噴血,不禁愛憐不已;現在長孫驥傷勢複元,靈鷙師叔應允收他為徒,知這事已有五分拿穩,可是長孫驥神色顯然對自己有點回避不屬成份在內;少女對這事最是敏感,頓生憂慮,一絲淡淡愁鬱紊惑心頭,眼見秋風蕭索、黃葉飄飛、白雲變幻、雁鳴南遠,這向秋景物儘管綺麗宜人,卻含有淒涼滋味在內,不由把淡淡鬱懷轉濃為無名惆悵;她正在黃葉小徑中漫步徘徊,彎腰拾起一片黃葉時,眼中忽見一條輕捷黑影在林中一閃,心中驀然一驚!就勢騰身躍起,口中嬌喝道:「鼠輩,往哪裡走?」身形落在林內,只見那條人影像一縷淡煙般疾落而起,發出一聲狡笑,林內光線本暗,此時暮靄漸濃,愈加暗黑昏沉,鄂逸蘭看得不甚清楚那人形像,一後、一前只在林中迂回追逐,那人忒也滑溜,口中不時發出瘋言穢語,鄂逸蘭氣惱異常,心氣一浮,累得姑娘香汗沁出,嬌喘頻頻,不由暗生急躁。

  突聞一聲大喝,跟著慘嘷聲起,鄂逸蘭聽得喝音,不禁柳眉一振,大喜道:「是伏大叔麼?」身形隨聲撲去,一棵鐵幹龍鱗巨松之後,如飛走出兩眼精光暴射,身材魁偉的駝背老者一手抓著一人,口中說道:「老奴來遲一步,累姑娘受此虛驚。」邊說邊往林外走去。

  鄂逸蘭響起一串銀鈴嬌笑道:「伏大叔,我這麼大啦,你老是當我還是三歲兩歲的小女孩,真氣人。」

  駝背老者嘴角咧了一咧,喉中咕噥著,不知道他說些甚麼?似是說千金小姐不該抛頭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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