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灞橋風雪飛滿天 | 上頁 下頁
二七


  月色淒迷,風嘯漫天,拂衣生出絲絲寒意,兩人只是無言垂首良久,長孫驥一手搭在燕玲香肩,輕應道:「玲姊,人死已不能回生,難受有何用?」

  燕玲珠淚斷線般落下,幽幽說道:「我錯看了他,我不該用喂毒烏鬚芒,連解藥都沒有,你不知道他強提著氣說話時,身受的痛苦,是無法想像的……在蓼心洲時,他對我關懷是無微不至,但他眼中射出異樣的光芒,欲言又止的神情,令我對他避若蛇蠍,其實,他早說出詳情,今晚的事就不致發生了。」說罷,一頭伏在長孫驥胸前哀哀痛哭。

  長孫驥用手輕輕撫摸燕玲滿頭雲發,一面勸道:「玲姊事已至此,追悔又何用?我們進屋中去吧。」說時,突然警覺侯廣始終未出來,定有蹊蹺,忙道:「不好,我們快去看侯二叔去。」

  燕玲也覺有異,同時飛掠入屋,一燈昏黃,桌上杯箸依然,只是地下三具賊軀一個不見,侯廣躺在屋角,呻吟出聲。

  長孫驥大驚失色!快步飛前扶起,燕玲則嬌喚了聲:「娘!」輕煙似地掠入廚房。

  長孫驥瞧出侯廣是被人點上麻穴啞穴,疾指向侯廣喉脅兩處要穴飛點了兩指,問道:「侯二叔,你是怎麼了」?

  只見「火眼靈猿」侯廣嗆咳了一聲,眼珠骨碌碌亂轉,苦笑了笑,道:「就片刻之前,屋後忽竄出「天星幫」九人,老猴子猝不及防,被他們點倒,而將一箱暗鏢劫去……」

  話猶未了,長孫驥悉道:「怎麼,暗鏢竟讓他們劫去,他們由何方逸去?讓我去追。」

  侯廣聳肩「哈哈」一笑,道:「老猴子面前哪有這麼容易得手去?他們得的不過是一箱膺品,真的早藏過一邊了,目前還是去瞧瞧令堂大人如何要緊。」

  一言提醒長孫驥,轉身飛步跨入廚房,只見燕玲偎在其母懷中,泣語綿綿。

  侯廣跟著趨入,道:「大嫂,你受驚了沒有?」

  長孫母搖首道:「老身在燒火時,只覺一陣微風吹入,眼前一迷糊,便昏昏睡去,還是玲姑娘把老身救醒,受驚到沒有。」

  火眼靈猴侯廣微一沉吟,愕道:「驥老弟,此非善地「天星幫」必要捲土重來,我們還不要緊,大嫂驚嚇不起,我看,還是遷居為良吧?」

  長孫驥徵問其母意見,其母微一思忖,頷首道:「二叔所見甚是,但不知遷往何處?」

  侯廣道:「這到不難,小弟已在安慶鄉間密置產業,大嫂去住是再合適不過。」

  長孫母目光望了燕玲與長孫驥一眼,忽正色道:「那麼給二叔添了麻煩了,不過老身身前無人做伴,意欲與驥兒辦好婚事,將燕玲留在身邊……」

  長孫驥一臉漲得通紅,急喚了一聲:「娘……」

  長孫母目光嚴厲地制止他說話,又道:「驥兒,你不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更「父母在,不遠遊,游必有方。」之道理,無奈師命難違,兄仇待報,為娘只得忍痛,此後玲兒的血仇,亦需你代報。」聲色俱厲。

  長孫驥諾諾連聲,偷覷了燕玲一眼;只見燕玲粉靨緋紅,嬌羞無比,纖指不停地撥弄腰間羅帶,含情脈脈,長孫驥看得心中一蕩。

  侯廣拊掌大笑道:「郎才女貌,璧人一雙,老猴子預祝蓬開並蒂,早生貴子了。」

  燕玲白了侯廣一眼,低罵道:「惹厭。」

  這時侯廣忽在三星瓷像背後取出一隻五寸見方小盒來,開口處以火漆密封,長孫驥忽憶起雷浩臨終之語,目光端詳了小盒兩眼,急問道:「侯二叔,你保的這箱暗鏢是何珍貴物件,可否啟開一視?」

  侯廣心知長孫驥問必有因,不由睜著滿佈紅絲的火眼,說道:「驥老弟,莫非被你看出蹊蹺?」

  長孫驥略一沉吟,道:「二叔,這箱暗鏢是送交何人?」

  侯廣道:「送交咸陽一家如意軒珍寶店李翔。」

  長孫驥心中已有一個處置,笑道:「侯二叔,小姪在渭河之上已賃妥一艘巨舟,不如胡亂用一些飲食,再收拾一些細軟遷往船上後,二叔與小姪同去咸陽一趟如何?」

  侯廣自是同意,胡亂用了一點飲食,收拾妥當,棄家而走,長孫母老淚婆娑,依依不捨,經燕玲笑語輕慰攙著她慢慢走去。

  月冷風勁,寒星稀疏,黯弱無光,凋葉飛旋,遠處一聲兩聲狗吠,搖曳原野,景物殊是淒迷。

  燕玲索興把長孫母背在身上,如飛疾走,長孫驥隨後緊跟著,默默沉思道:「玲姊天生慧黠,逗人憐愛,才不過一日工夫,母親對她憐愛備至,這樣也好,膝下承歡有人,自己也少卻許多後顧之憂。」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已自到了江邊,景物甚是蕭瑟,接天蘆葦,向風沙沙,西月朦朧,煙渚蓼汀,水光粼粼,夜霜漸興,只覺細雨霏霏,寒意侵人。

  長孫驥縱目眺望,陳老四紅船遍覓不見,頓感焦急,忽然一陣西風起處,蕩開一層葦葉,顯出紅船一角,昏黃燈光隱隱射出;原來陳老四將船泊於蘆叢深處,長孫驥不禁大喜,放聲高嚷:「船……老……大……」

  聲調高亢雲霄,劃破夜空,原野間立起了一片回聲,震盪不絕,水鳥驚得穿出葦叢,撲撲亂飛。不見船老大回聲,長孫驥暗暗驚疑不止。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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