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灞橋風雪飛滿天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
薑虛立使了一眼色,制止童湘說話,哈哈大笑道:「童堂主無須為此煩心,江湖上大風大浪我們不知經歷了多少?此種麼魔小丑真要動到「落星堡」頭上,那是他自找死路,有何可說,天色即將黎明,早點回堡吧。」 寒星稀疏,朦朧西月,斜掛天際,黯弱無光,眾人向「落星堡」而去。 長孫驥與匡秀華並轡而馳,只聽匡姑娘嬌聲漫語,無話找話,長孫驥心不在焉,有一句答一句。 靠在馬側飛隨的「雲中雁」胡中銘妒恨交加,道:「華妹,何不下得馬來同行多好,愚兄兩條腿跑得都痠了。」 匡秀華突冷笑道:「誰要你跟著的?惹厭?」說著,鞭梢猛抽了一下馬臀,那馬痛得長嘶一聲,四蹄亮開,風馳電掣奔了出去,眨眼,就把胡中銘拋後三、四丈。 長孫驥不由一愕,心說此女怎的如此任性,微微側首望了胡中銘一眼,正巧胡中銘也星眼含怒,面向著自己,只見他冷笑了兩聲,兩臂一振,向匡秀華馬後追去。 長孫驥不由搖了搖首,心中更不恥胡中銘其人。暗道:「無怪恩師說,目前峨眉門中,莠多於良,只看胡中銘如此好人品,仍是氣量狹仄,不能容物,由此可見一斑……」正在思忖之時,突聞疾風破空,淩頭急沖而下。 長孫驥在馬上仰面一側,星光之下,忽見一顆白點飛襲下來,探手一撈,將此物捏住,只覺力道很沉,心中一驚。 繼而攤開手掌,更是駭然,只見是一方白紙搓成小團,這等手法近似「飛花透木」非內功不達火候者,難臻此地步。 長孫驥用手扯平那方白紙,紙上寫著寥寥數字: 入堡有險,已遭猜疑,君急赴咸陽古渡江舟上等我。玲 他看見「玲」字,不禁翹首回顧仰望,只見松梢晃動,長空風嘯,略無半點人影,心知燕玲姑娘已走遠了。耳旁只聽晚風颳起塵砂,落地沙沙聲,頓生悵惘之感。 感情之於人,大都是由淺入深,終至披肝瀝膽,笙磬同音,然而男女之間,往往是不可理解而又令人不可捉摸,長孫驥一見燕玲姑娘,便生信賴之心,他不知為同情燕玲遭遇,抑或為她絕色所惑,而不忍違拗。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長孫驥不禁泛上此感,但此刻的他,見燕玲飛字示警,知她必有所見,憶起呂翊之語,以莫須有之事,淆惑視聽,無怪「落星堡」對他深深疑忌,但師命難違,明知「落星堡」是火山油鑊,也須冒死一行。 一時之間,心緒如潮,只駐馬仰面沉思。 忽聞得得一陣蹄聲,匡秀華策馬馳來,長孫驥警覺忙將紙箋塞入懷中,只見匡秀華秀目含嗔道:「你這人是怎的?害得人家在前面苦等。」 長孫驥赧然一笑道:「在下憶起一事,不禁胡思亂想起來,有勞姑娘久等,殊為歉仄。」說時,連連做揖打拱。 匡秀華見他一派窮酸模樣,不禁「噗嗤」笑了出來,斜睨著杏眼道:「噢……想不到你這麼酸,這話姑娘信你就是,卻不知道人家信不信你咧?」 長孫驥心中一驚,面上毫不動容,朗聲一笑,道:「姑娘,我們這就走吧。」轡頭一動一揚,放馬奔去。 兩縷輕煙,鸞鈴叮叮,刹那間,兩騎馳入蒼茫夜色中…… 「落星堡」堡主「鐵筆生死判」匡超坐在大廳上,濃眉重皺,似是有甚麼大事在胸頭鬱結不解,虎目炯炯,逼露神光,凜凜生威。 大廳內燈火明亮,孤零零一人坐在虎皮交椅內,廳外卻東一攢,西一束,麕集都是武林人物,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情形有點特別,在「落星堡」內是偶不一見之事,時已四鼓漏盡,寒星漸落,轉眼即將透曙,若無重大疑難之事,焉能使威震中原,緣林魁首的「落星堡」堡主「鐵筆生死判」匡超通宵不寐。 只見「雲中雁」胡中銘飛步闖進大廳,玉面上泛出鐵青。 「鐵筆生死判」匡超見胡中銘面色這樣難看,不由濃眉一皺,道:「胡賢姪,你有甚麼事?」 胡中銘忙將長孫驥之事說了「太白雙逸」呂翊臨行之際,說話有點可疑,恐怕長孫驥此來有所企圖。 匡超沉吟一會,微笑道:「這事老夫自會慎重處理,胡賢姪對「落星堡」事事關心,識微知機,可見令師所說不錯,說你峨眉獨秀,才華卓絕,他年光大峨眉,非你莫屬了。」 一語把「雲中雁」胡中銘捧得十萬八千毛孔舒透無比,劍眉軒動,面上泛出喜容。 此刻「鬼牙掌」薑虛「四象連環刀」童湘,匡秀華及長孫驥已走進大廳。 長孫驥看見這「鐵筆生死判」匡超,長相不凡,身材魁偉,面如重棗,紅潤如玉,濃眉虎目,不怒生威,頷下一部花白鬍鬚長可及腹,兩隻手掌蒼白如玉,暗道:「匡超長相氣派不凡,無怪能領袖中原綠林。」 「鐵筆生死判」匡超自長孫驥一踏進廳內,便瞧出長孫驥玉面朱唇,長身鳶立,宛如公瑾再世,秀逸不群,心中暗道:「此子好人品,英華絕俗。」又見匡秀華與長孫驥並肩而入,心下已是恍然為何胡中銘神色這等難看。 匡秀華快步搶前,喜孜孜喊了聲:「爹!」倚在匡超身側,附耳密語了幾句,眼卻凝在長孫驥臉上,蓮靨生緋。「雲中雁」胡中銘神色不安,面目陰晴不定。 只聽匡超呵呵笑道:「蠢丫頭胡鬧,不成體統,還不與我坐在一旁?」 長孫驥此時已趨在近前,一揖至地,道:「晚輩長孫驥奉家師之命,來此投奔匡堡主,望乞收容。」說著,在懷中取出一函,呈交匡超手中。 「鐵筆生死判」匡超接過拆閱,看畢大聲笑道:「三十年刎頸之交,洛陽一別,從此杳無音信,幾經查訪,江湖上就未見過賈後雄行蹤 ,只道人天永隔,料不到他對我這老弟弟不曾忘懷,竟將愛徒付託予我。」 說著忽問長孫驥道:「令師現在何處,難道還吝嗇與我一見?」 長孫驥神情黯然道:「家師前月已做古,脞骨在十萬大山中,圓寂之前,書下遺函命晚輩來此投奔。」 匡超虎目中頓呈潮濕,泛出淚光,長歎一聲道:「賈兄與我誼同管鮑,氣求聲應,料想不及我一念成懺,竟成隔世。」語聲略頓,又向著長孫驥道:「你遠來勞頓,可隨華兒去賓舍歇宿吧,老夫明午還須與賢姪長談。」 長孫驥垂手恭謹答道:「晚輩遵命。」 匡秀華聞其父命她領長孫驥去賓舍,便知匡超看中長孫驥人品,有入選東床佳婿之望,曩昔匡超也曾有幾次類似如此示意,可是匡秀華毫不稱意,即予做罷,就是「雲中雁」胡中銘來時,未嘗不如此。 當下匡姑娘眉開眼笑,竟拉著長孫驥之手,雙雙走出。 「雲中雁」胡中銘更是神色不安,眼內露出妒恨眼光,不禁冷笑道:「堡主,小姪看長孫驥來歷有點可疑,怎麼三十年不相聞問,突如其來一函,不要是偽造書信,冒名頂替,何況呂翊之話,煞是可慮。」 匡超含有深意望了胡中銘一眼,笑道:「賢姪之話雖言之成理,不過,這書信斷非虛假,不但筆跡無訛,更老夫昔年與賈兄彼此隱語都書於其內,而且連長孫驥長像、身材、口音,舉止都錄得一清二楚,顯然非冒名頂替,再說呂翊之話,老夫一再思索,悟出必是意圖嫁禍,陷害長孫驥,哪有當著你們的面,說出相託情事,賢姪未免太小心了; 「太白雙逸」人最機智,深具城府,暗箭傷人之計,只有他們做得出,他們這鬼蜮心意,怎能逃得老夫神目如電。」說罷,一陣洪亮的大笑。 姜虛與童湘不禁點頭,暗讚堡主料事如神。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