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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李豪的態度非常沉靜,道:「也就是在三年前,看到寇克變成這樣子之後。而你……」

  李豪伸出手指來,指尖幾乎碰到了辛開林的鼻尖,然後才繼續道:「你,也很快就會相信!」

  辛開林怒道:「我不和你講這種鬼話,趕快準備交通工具,把寇克帶回文明世界去!」

  李豪只是搖著頭,沒有回答,而伊鐵爾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自從辛開林看到寇克之後,他甚至忘了石室之中,還有伊鐵爾這個人的存在。這時,伊鐵爾一開口,他才震動了一下。

  伊鐵爾的聲音,聽來也很平靜,他道:「文明世界?地球上哪有任何一個角落,比這裡更充滿了文明!」

  辛開林揮著手,道:「我不和你們爭論宗教上的事,你看……」

  他指著寇克,「看他,他……受了傷害,毫無疑問受了傷,而你們讓他這樣下去,不盡一切可能去給他治療!」

  伊鐵爾的聲音仍然很平靜,道:「他可以復原,用一個簡單方法,就可以令他復原!」

  「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便他復原!」辛開林幾乎在叫。

  李豪和伊鐵爾幾乎同時,講了同一句話:「是你不許我們這樣做!」

  辛開林呆了一呆。他的思緒,本來已經亂到了極點。可是兩人異口同聲所講的那句話,他還是聽得十分清楚。然而,他弄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是他不許寇克復原?這使辛開林感到是天大的冤枉,寇克是他那麼要好的朋友。這些年來,每當他想起當年拉合爾機場中那一幕慘劇。他都會難過得發抖!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寇克還活著,怎麼會去阻止他們?

  辛開林想要開口回答,可是,也就在這時,他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來,一件甘甜告訴過他的事情來!

  他曾問甘甜,是不是伊鐵爾要她去做什麼,甘甜講的話,十分沒有條理,可是她提到過,有一個人——當甘甜提到這個人之際,頭一直向上仰著,好像這個人十分高大的樣子。而且甘甜還一再使用極可怕的人這樣的字眼。

  一個極可怕的人!一個一動也不動坐在那裡的人!這全是甘甜說過的話,那麼,這個人,豈不就是眼前的寇克?

  但令得辛開林不明白的是,何以甘甜說這個人又高又大?寇克看起來非但不給人以高大的感覺,而且還給人以相當矮小之感。

  最重要的,令辛開林感到震撼的一句話是:「只有我一個人可以叫醒他!」

  辛開林的思緒更混亂,他想起了甘甜的話,感到和眼前的事情有關,可是由於一切,實在太玄秘了,所以他無法將之聯結在一起。

  他只好斷斷續續,道:「你……你們的意思……是……甘甜……可以叫醒……寇克?」

  伊鐵爾和李豪互望了一眼,伊鐵爾的神情有點詫異,帶了幾分憤怒,辛開林忙道:「是甘甜對我說的,她真的極喜歡和我在一起,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求求你們告訴我!」

  辛開林說到後來,語意之中的那種哀求意味,令他自己也感到了詫異,對他來說,所有的事,簡直完全像是一場混亂不堪,可怕已極的惡夢一樣!

  伊鐵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等辛開林再開口,就向他做了一個手勢,阻止了他說話。然後,他自己坐了下來,神情變得十分嚴肅。

  石室之中,靜了下來。靜得互相可以聽到他人的呼吸聲。足足過了好幾分鐘,伊鐵爾才道:「是的,應該讓你自己知道一切事情。有很多李先生也不知道的事,全都可以讓你知道!」

  辛開林一面喘氣,一面點頭。

  伊鐵爾又呆了片刻,雙手作了一個相當古怪的手勢,道:「我現在所領導的教派,在錫克教之中,是一個相當古老的教派,歷史可以上溯到十六世紀。而這座廟,存在的年代卻更久遠。其他廟宇,不論它是屬於任何宗教的,都是先有了這個宗教,然後才有廟。可是這座廟卻不同。它不知是誰建造的,不知是哪一個年代建造的,都沒有人知道,這個廟中供奉的是什麼神,我花過很多功夫,到世界各地去遊歷和考證,想知道這座古廟的歷史,可是卻未曾在任何地方找到過任何答案,甚至沒有在任何地方,看到過類似的神廟和神像。」

  伊鐵爾一口氣講到這裡,他的聲音十分低沉,有一種淒迷的感覺,那代表著他心中的極度疑惑。而身在這樣一座看來神幻莫測的古廟之中,也真的給人以一種接近遠門的感覺,

  辛開林同意伊鐵爾的話,喃喃地道:「是,這……的確是一座十分奇特的古廟。」

  伊鐵爾繼續著,用他那種低沉的聲音和嚴肅的神情,敘述著有關這座神秘古廟的事。在辛開林看來,伊鐵爾自己,也和這座古廟一樣神秘。這個使他從一個窮機師變成了億萬富豪的神秘人物,曾經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現在,這個人似乎又掌握了他的命運,他今後是不是能快樂地和甘甜在一起,看起來好象是決定於這個神秘人物!

  辛開林覺得自己心在向下沉,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力令自己振作起來。

  「這座古廟是什麼時候建造的,已經沒人知道了,當古廟出現之後,就有一些人,到廟中來膜拜,經過了若干時日之後,這些人,就自然而然,由於對神廟的崇拜,而形成了一個宗教的出現。這個宗教,就是錫克教。錫克,在印度語之中,就是信徒的意思。一個宗教,用了這樣的名稱,是不是怪一點?是的,因為它是先有了信徒,再有宗教的緣故。」伊鐵爾的眼神,越來越沉鬱,語調聽來也漸漸沉重。

  他不像是在講故事,而像是用他全副的心神,在探索著一件多年來他無法作任何瞭解的幽秘而古老的往事。

  伊鐵爾揮了揮手,道:「我們知道自己應該信仰什麼,因為,神跡一直在,我們知道要信仰神跡!」

  辛開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可以接受古老的傳統,但是卻無法理解伊鐵爾口中的神跡,更何況神跡還是一直存在的!辛開林更不能理解。所以他問:「神跡?是不是這廟中的神,曾經顯示過什麼奇跡,所以才令得你們相信?」

  辛開林自以為自己問得十分得體。因為在不同的宗教之中,被教徒信奉的神,一定都會有過神跡的顯示,記載在這個宗教的經典之中,為信徒所信仰。看來,伊鐵爾所信奉的宗教,也不能例外。

  可是,辛開林在問了這個問題之後,卻發現自己一定是說錯了什麼,因為伊鐵爾和李豪兩人的反應,十分古怪。然而他又說不上自己哪裡說錯了話。

  伊鐵爾和李豪兩人,互望了一眼,李豪口唇動了幾下,像是要開口反駁辛開林的話,但是卻被伊鐵爾做了一個手勢,阻止了他開口。

  伊鐵爾也是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可是他對辛開林的話,卻沒有提出任何解釋,只是道:「這一點,我們以後再討論,或者說,以後再帶你去體驗……簡單地說,以後再讓你去看看!」

  伊鐵爾說得十分具體,辛開林也禁不住呆了一呆,心中十分疑惑古廟申那麼多古怪奇特的神,會有過什麼樣的神跡留下來?

  伊鐵爾吸了一口氣,道:「那時,我們的信仰很單純,最高的目的,就是所有的信徒,一定要盡一切自己所能盡的力量,來保護這座神廟。」

  辛開林嗯地一聲,他並不懷疑這一點,伊鐵爾和他領導的信徒,一直到現在,對這一點,還做得很好。

  伊鐵爾繼續道:「整個宗教的最高領導人,被信徒稱為祖師,祖師是世襲的,我的上代,就是祖師,我也是祖師,是教派的當然領導人……我看,還是長話短說的好。後來,信徒越來越多,由於政治上,宗教上的原因,有一些具有野心的人,知道了宗教是一種可以運用的力量,於是他們就開始利用這種力量,不滿足於把保護神廟作為唯一的目標,由於他們的活動,錫克教分裂了,成為兩派,那是易行派和獅子派,祖師傳到第十代,就被廢止。但是仍然有極少數人,堅持原來的簡單信條,這些人,仍然由祖師領導。由於他們人較少,又沒有野心,唯一的目標,就是保護這座神廟,所以已經完全沒有影響力,也沒有人注意了。」

  辛開林皺著眉,並沒有打斷伊鐵爾的敘述。伊鐵爾道:「事實上,我們也絕不像別的教派那樣,刻意去吸收信徒,我們領導的信徒,幾乎全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只是李豪是例外,他甚至不是印度人!」

  辛開林已經看出李豪和伊鐵爾之間奇妙的關係,但是他絕想不通,這樣見過世面的人,怎麼會成為這樣古怪的一個宗教的信徒的。

  辛開林一面想著,一面道:「事實上,你的影響力相當大,你已可以令得許多人反對政府建造水壩!」

  伊鐵爾苦笑了一下,道:「那不是宗教的力量,是金錢的作用!」

  他說著,向李豪指了一指。伊鐵爾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辛開林卻已經心中雪亮了。

  在李豪和他鬧翻之後,他早接到報告,說李豪曾好幾次,把巨額的金錢匯出去。辛開林一直以為李豪是想在別的國家投資,這時,他總算明白了,李豪一直是在運用他所能運用的金錢,在巴基斯坦展開反對建造水壩的行動。

  辛開林向李豪望去,李豪淡然地道:「我是信徒,一定要盡一切力量來保護這座神廟。」

  辛開林側著頭,道:「是什麼,使你成為信徒的?」

  李豪微微抬起了頭,望著石室的頂部,呈一個十分平坦的圓拱形,上面也全是神像組成的浮雕,他像是在沉思,好一會不出聲,然後,他才緩緩地道:「在我第一次來到了這座古廟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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