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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若在一般人的面前,盤龍絕對是億萬富翁,真正的款爺,碰到有人居然在他面前露富時,他自會火冒三丈,跳起老高,指著露富者的鼻樑吼道:「就這點本錢,你神氣個球!老子九牛拔一毛也能把你的最後一條褲頭都買了來!

  但是在東獄神邪的面前,盤龍卻是不冒火,不跳高,不罵人,更不敢戳鼻樑,整個一個默默無聞,垂頭喪氣的焉皮狗。

  因為東獄神邪什麼萬富翁都不是,他的財產多得無法統計。

  這世界,有誰曾探到了東獄神邪的底,摸清了他的底呢?

  高深莫測就會讓人心寒膽顫。

  如果有人要折磨自己,我建議他自萬丈高的太空中跳下。

  在那種高深莫測的距離裡墜落不把你的心臟駭破才出鬼。

  但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大不了撒在褲襠裡,汙了自己的清白。

  盤龍決定搏了,大不了毀了自己。

  大活人總不能被人活活嚇死吧?

  何況盤龍也不是被嚇大的。

  盤龍也還算得上是一隻強壯的老鼠呢!

  聽說有個地方,顛倒黑白,白貓經常黑老鼠吃掉。

  究其原因,兩個。

  一是那裡的黑老鼠大都人高馬大,身強力壯,如重量級拳擊手一般,而那裡的白貓卻長了一副老鼠的骨架,四肢短小,體孱多病,像侏儒症患者。

  顯然,二者是不能單挑的。

  二是那裡的黑老鼠本就是個個蠻屠夥一個,卻喜結群而獵,白貓原本先天不足卻又好單行夜路。

  正常,經常走夜路,肯定要撞鬼,所以單身的白貓經常撞上黑鼠兵團。

  結果,自是瓜而分之,想跑,免開尊口。

  今天,盤龍具備了黑老鼠的第一個條件,可東獄神邪卻不是廟裡的和尚,吃素的,二者根本不能單挑,偏偏盤龍今天又是孤家寡人。

  所以,今天黑白分明。

  老鼠鬥不過貓。

  這是一般規律,在今天更是定理。

  雖說貓一般是不收鼠作徒弟的。

  可盤龍卻上了東獄神邪的為期兩周的速成培訓班,盤龍的舉手投足,呼吸吞吐都是東獄神邪授的。

  也就是說,盤龍身上的那點本錢是東獄神邪放在銀行的活期存款。

  盤龍只不過是二十四小時候全天候服務的櫃員機,並且沒有雙休日,東獄神邪則隨到隨取,全憑興致或需要。

  看來,東獄神邪今天雖不需錢用,卻很有興致去取錢。

  錢是他自己的,願啥時取便啥時取,這是他的權利。

  當盤龍像被揣了尾巴的老鼠對東獄神邪亂叫亂咬一氣之後,東獄神邪便來了興致,取出了他的存款。

  經過是這樣的。

  盤龍鬥至五分鐘後,毫無效果,大急大怒之下,全然不作防禦,雙手同時貫向東獄神邪的左右脅。

  意欲一擊必殺。

  這一招確實有點威力。

  快速發出的這兩拳沒有讓東獄神邪作左右避讓的餘地,如果這樣避讓,因盤龍是雙管齊下,總有被一拳擊中的可能。

  像這樣的一拳,足矣!

  但東獄神邪也不能來個鐵板橋,一仰身讓盤龍雙拳走空。

  因為這樣一來,等於把自己的褲襠賣給了對方,盤龍又頓時在那特級保護區跨上一腳才怪。

  像這樣的一腳,足矣!

  東獄神邪是何等人物,聞弦歌而知雅意,早料到了盤龍的後著。

  所以這些似是而非,看似可行其實非然的措施都沒採取。

  高手過招,一講究勁道,二講究速度。

  其中速度的重要性尤甚於勁道。

  東獄神邪便是靠了速度的優勢避開了盤龍這致命按兩下。

  而且,還還以顏色。

  東獄神邪以玩魔術,搞隱身法一樣的速度技巧捷拳先登,在盤龍的雙拳未達到目的地之前在盤龍的頭頂先行著陸。

  這一招速度甚於力道,所以並沒立馬要了盤龍的小命。

  但是盤龍的出擊還是被東獄神邪那和尚敲木魚一樣的一點擊而致破產。

  更可怕的是,就是這麼輕描淡寫,雲淡風輕的一個點擊都把東獄神邪存款的為數不多的利息也要了去。

  盤龍受傷後僅存的一點力量都被這一點擊搶劫了了。

  這可是盤龍自己的固有資產。

  「哈哈,那天你想害我而偷擊我頭部,不想卻打通了我被封的『任督』二脈,記得嗎?我跟你說過,除非意外發生,否則,四年之後才是我的出洞之期,今天,我同樣擊了你的頭部,不過卻是封了你的任、督二脈,這叫行其道而反之,懂嗎?」

  東獄神邪又發出了哈哈大笑。

  「只不過,不好意思,這次順手牽羊附帶將你自己的力量也廢了,拿多了,不好意思!」

  看來東獄神邪今天興致真的不錯,還很幽默。

  「你,你……」盤龍才知道了什麼叫真正的絕望。

  盤龍已經是一個輸光了身上所有錢財的賭徒了,但還不夠賠。

  輸光了的賭徒如果被追債人再逼上一逼,通常會出現兩種情況。

  一是脫下手上戴的表(如果他戴了的話),再持下頓脖子上的項鍊(如果他掛了的話),再脫下身上的衣褲(這倒是人人必備),還不夠,就只有最後一著——脫褲頭(如果對方非常吝嗇或存心刁難,而這個賭徒的褲頭又是名牌且還不髒的話。)

  這也便是人們常說的輸得褲頭都沒得穿。

  二是逼上梁山,猛然地一把掀翻了桌子,跳了上去,自腰間拔出一把鋥亮的殺豬刀(聽說那個地方好多人都帶這個玩意兒,事先武裝好的)來,一手叉了腰,一手拿刀指著追債人吼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有本事來拿!」

  這便是我是流氓我怕誰的嘴臉。

  盤龍不會脫表持鏈褪衣松褲頭,就是他幹,東獄神邪還不幹呢。

  也不會自腰間拔出殺豬刀來,作破釜成舟,孤注一擲,最後一擊。

  他已沒這個能耐了。

  心有餘力不足矣!

  完全的待宰的羔羊!

  「我千里迢迢趕來這裡,有兩個目的。」

  東獄神邪並沒有馬上殺了盤龍性命的意思。

  「一個目的是來送兩個人,另一個是接兩個人。」

  東獄神邪看著已面如死灰的盤龍慢慢說道。

  「但是,在我要做這兩年事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我想你是不會介意的。」

  東獄神邪最後一句話倒不是存心幽默。

  「我想問你,當年一直追隨我侍奉我的僕人,也就是你的親生老爹,到底怎麼死的?」

  東獄神邪已經料到龍拜仁是真的死了。

  這個問題盤龍真的不介意回答。

  盤龍拿那雙如死魚般的雙眼前在石室便已經洗掉易容膏的刀仔和神使後,用一種似乎很仇恨的聲音答道:「是刀仔殺死的!」

  一句話震動了東獄神邪的心。

  他不禁朝這未來的及相認相識的兒子刀仔望了一眼,看到刀仔滿面愧疚的低下了頭。

  「不,不全是這樣的,刀仔是誤殺了龍拜仁者伯,這些都是盤龍預謀的!」

  一直不曾開口的火雲幫刀仔辯道。

  東獄神邪不禁又望了一眼一臉正氣的火雲,有些相信。

  盤龍已是橫下一條心,將死之人無所謂,不再開口辯解。

  「為什麼?」

  東獄神邪問道。

  「當初我只是想引刀仔去血地獄,因為我想刀仔成為強者我和共打天下,血地獄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盤龍並不作過多的解釋,這倒也是實話。

  東獄神邪是血地獄中特殊的元老級人物,焉能不懂裡面的規矩。

  兩人相搏一者活,顯然是刀仔和龍拜仁對上了,龍拜仁是自己老僕,當然怎樣作為,可想而知。

  這倒是東獄神邪不曾料到的。

  想不到為自己貢獻了多年的老僕,在自已被囚期間盡心撫養照料自己的兒子,最後反而死在自己兒子的手上。

  不管這其中有多少誤解和委曲,他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送走的。

  想到今天趕來兩個目的之一的「送人」時,東獄神邪動搖了。

  自己兒子殺了人家的老子,更何況人家的老子還是苦心孤詣,為了自己的兒子。

  自己總不能再反其道而行之,趕盡殺絕,宰了他的兒子,即使他的兒子再不是東西。

  稍作思考後,東獄神邪便決定:將盤龍自黑名單上擦去,不送了。

  另一個要送的是北爪禪宗,早已送走,只不過沒送到閻羅殿門內。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送到半途就拉倒了。

  盤龍哪裡能夠知曉東獄神邪的心裡所思。

  東獄神邪的一轉念便把他的名字從生死薄的死簿上劃掉了。

  刀仔、火雲和盤龍已是恩斷義絕,加上對東獄神邪還生疏得很,所以一直作壁上觀,在旁聽,在凝神聆聽樂獄神邪這個審判長宣讀對盤龍的最終判決。

  再深再厚的感情也會被破壞,正如再真再美的愛情也會消亡。

  如果肆意損害玷污。

  「盤龍,我已決定,今天不要你的命,望你今後好自為之,另外,我要提醒你的是,我封了你任、督二脈,自此不可再操武業,否則,後果難料!」

  樂獄神邪一本正經,鄭重其事,真的像是讀判決書一樣說道。

  眾人均沒有異議,一切東獄神邪說了算。

  這個判決大出盤龍意料之外,盤龍如本該賞一粒花生米的死刑被改判了無期徒刑並且監外執行的一樣。

  希望、宏偉計畫的藍圖又在盤龍心中定型。

  「只要不殺,老于總有機會東山再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若干年後咱們再見。」盤龍心裡暗罵竅喜,東獄神邪的告誡只是耳邊拂過的一陣楊柳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一位偉人也說過:只要有人,什麼都有。

  盤龍離去了。

  但是,半年之後,江湖上便多了一個衣衫襤褸,邊行著不丁不兒的醉兒仙步邊歇斯底里的人。

  「我是盤龍,我是天下最強者!

  反復這幾句口號。

  強者夢碎,瘋了。

  盤龍走了,南麟戰鬼員剛才和東獄神邪合夥做了一筆生意——賺了北爪禪宗,但為了十六年前天雲峰上的故事,也沒和東獄神邪相見敘舊,也悄然離開,回到了南天海。

  一個月後,據可靠消息稱,南麟戰鬼又進入了「冬眠期」。

  確實,以後亂世中再也沒有他的影蹤,看來是真的。

  北爪禪宗也走了,徹徹底底地走了,自此無牽無掛。

  現在,天腳底西部就剩了東獄神邪、刀仔、神使、火雲和胡笳的三百來人。

  還有,便是地上那些橫七豎八斜九,狼藉一片,表情豐富的北爪禪宗的屬下。

  死的。

  一切又靜了下來。

  刀仔的心卻又洶湧澎湃了起來。

  一切恍若夢中。

  卻又不是夢。

  朦朧淚花中,東獄神邪迎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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