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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絕世確證地上坐著的滅世便是自己尋找多年的大哥哥時,驚得半晌說出話來。

  滅世全身是血,身體更被岩石上滲出的腐蝕性液體侵蝕變爛,胸前的暴血紋身也正一點一滴離他身體而去。

  說不出話的絕世,尚能思維,我的大哥哥原來便是滅世,他怎麼會在此地?他不是在天之穀療傷嗎?這裡又是什麼地方?一時間絕世被迷惑所淹沒。

  良久,良久,絕世才醒過神來,沖著坐在地上的滅世大呼一聲:「大哥哥!」便禁不住淚如雨水,這是一聲曾在夢裡叫了千百回的稱呼,如今終於被她自口中而不是在夢裡呼出時,怎教得她不激動?

  滅世這才驚覺身邊多了一人,他慌忙抬頭一看,發現站立之人竟是神使絕世,神使見滅世抬起頭來,趕忙對他說道:「大哥哥,你是我的大哥哥!」邊說邊淚如雨下。

  滅世的心中同樣百感交集,闊別多年的小曼陀竟然就是和自己同事的神使,可是如今自己已是被棄之人,不能連累她,當下急道:「咳,原來是神使,對不起,我不是你的什麼大哥哥,我只是真神的僕人滅世,如今已被真神遺棄的一個廢物而已!」

  「不,你是我的大哥哥,不是廢物!」絕世在心中已確知滅世便是自己的大哥哥無疑,當然不容滅世輕易辯解,又見滅世身上的皮肉被石頭上的腐蝕性液體侵蝕,粘連在一起,如同被鎖住一般,當下不再猶豫,運起暴血力量,對著巨石轟出,把E石擊為粉末,讓滅世得以自由。

  絕世見滅世已擺脫巨石的束縛,當下彎腰扶起滅世,忽然雙手緊緊摟住滅世,嘴裡喊道:「大哥,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唱那首歌,我便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絕世摟住滅世抽泣不停,嘴裡不需要滅世回答地問道:「大哥哥,當年你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我,還記得那次你為了給我充饑上山去采野果被猛獸所傷之事嗎?現在你應該知道,我就是當年曾經跟你一起哼著歌謠的小妹妹啊,在我們都快要餓死的關頭,是你的真摯感動了真神,真神不但救了我的性命,而且讓我重見光明並賜於我力量,成為神的使者小…但是我做夢也想不到我日夜思念的大哥哥竟然一直就在我身邊,大哥哥,你知道小妹多麼想念你嗎!」

  絕世將頭伏在滅世的肩膀上,自顧自地不停地如哭如泣地傾訴,語氣中有激動、欣慰和對真神的無上感激,她並沒理會到滅世聽了她後幾句話後的面部表情變化。

  滅世跟隨真神多年,因年齡較絕世長,洞察力較絕世強,加上性別的不同,更是加上自己因執行任務失敗後被口是心非的真神遺棄在不見天日的秘洞後的所見所聞,心裡早就明白了真神是一個什麼樣的傢伙,他們都是受害者,但看到絕世的樣子,又不能一下對她明說,只好道:「不錯,神的確無所不能,他眷顧世上的每個人,但……恐怕令你失望了,我……我根本不是你的什麼大哥哥,你……

  你認錯人了!」

  絕世陡然鬆開雙手,抓住滅世的雙肩,不敢相信地質問道:「你說什麼,你不是我的大哥哥。

  不,要不你怎會唱那首童謠?」

  「那首童謠再普通不過,連三歲兒童都能唱,你又怎能以此認為我就是你的大哥哥呢?你又怎麼會是我的小妹妹呢!」

  絕世聽滅世說得如此堅決,當下以前的堅信又不禁動搖,因此只好問道:「那,滅世,你又怎會在此地?真神不是說會給你療傷的嗎?」

  「不錯,神是替我療傷!」聽到絕世說療傷的事,滅世的眼裡隱約有火星在閃,「但是我沒想到神給我的治療等於給我懲罰,神的力量注入我身體,我感到比死更痛苦,最後他竟囚我於此,等待死亡的降臨,看來,是我的失敗令神徹底放棄我了!」

  絕世在聽了滅世的這一番話,真神在她心目中的慈愛偉大形象漸趨模糊,沒想到真神竟是個心口不一的人,當下伸手抓住了滅世的一隻手,道:「滅世,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大哥哥,但我不能留你在此處等死,我要帶你離開這裡!」

  沒想到滅世突然奮力一掌,擊在絕世的手上,掙脫了絕世的拉扯,只聽滅世說道:「真神沒有做錯,我失職便應受罰,而你快成為萬人敬仰的聖母,沒必要為我而背棄神的意願,讓我在這裡自行了斷吧,也不枉以前神對我的恩典!」

  絕世聽了,從鼻吼裡哼一聲「神的恩典」,顯然地是不屑,鄙夷之語氣,果不出所料,只聽絕世道:「以如此殘忍的手法對付你,又算什麼神的恩典?我現在才知道,神的面目是如此的猙獰可怖,你留在這裡只會變成一堆白骨,我絕不能拋下你!」

  「傻瓜,我早已說過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趁神還未發現,請你快點走吧,不然,後果可慘了!」

  滅世不想連累絕世。

  絕世見滅世堅持不肯走,知道不施法子是行不通的,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幼時失明,是神讓她重見光明,可是,神賜予的光明讓她反而看見了神的醜惡,要神這樣的恩典何用,不如還給他罷了,於是毫不猶豫地對滅世道:「你才是傻瓜,好,既然你不肯走,我也絕不會再做神的妻子,做什麼萬人敬仰的聖母!」當下雙手成叉,戳向雙眼。

  滅世見狀大驚,想阻攔己是不及,只聽「蓬」

  的一聲,絕世那雙美麗的大眼珠已被她的雙手挖出,臉上鮮血直流。

  滅世觸目驚心,上前一把抱住搖搖欲墜的絕世,嘴裡說道:「你,為什麼這樣傻,為了我這個下屬,你這樣做不值得啊!」滅世現在才真正感到痛心疾首。

  絕世嗓音低沉地道:「當日我以為得到神的眷顧,以此脫離苦海,想不到直到今日才看清神的另一面——魔鬼!」

  滅世聽後大驚,道:「魔鬼,真神又怎麼會是魔鬼?」

  絕世道:「滅世,你不知道,你身旁的乾屍,就是上一代的聖女!」

  「什麼!」滅世更加吃驚。

  「剛才我看到她們都戴著手鐲,已知道她的身份,那手鐲是她準備進化成聖母前神給的聖物,而就在她進殿成為聖母後,她便從此消失,原來是被神囚死於此,而且她額上的處子印已消失,可見她是被吸盡真元而枯死,試問,除了真神,還有誰有這能力,若不是我今日無意中發現,我的下場將會和她一樣!」

  滅世一直靜聽著絕世的話,心中越聽越驚,越聽越怒,但又不能說什麼,絕世又接著說下去道:「既然我用眼睛不能分出邪惡,要它還有什麼用,而且,我還想得回我的大哥哥,這樣,即使我看不見,但我會像以前一樣快樂。」

  此時的絕世已經看不見,她看不見身邊的滅世正淚雨滂磅,只是感到了滅世的雙手加緊力量地抓住自己的雙肩。

  「你不用再騙我,當年我眼睛看不見,但我還有耳朵、鼻子和心,你的一切早已深深印在我的心裡,雖然如今已隔了十多年,你的樣子和聲音變得厲害,可是我還是熟悉你的氣味,我能用我的心去認得你,你一定是我的大哥哥,雖然今天我又回到了黑暗的世界中去,但我知道,我又回到了大哥哥的照顧中,大哥哥,抱緊我!」絕世說到後來,泣不成聲。

  滅世猛然抱緊絕世,淚水順著臉頰,大滴大滴地落在絕世的臉上,嘴裡哺儒道:「曼陀小妹,你這又是何苦!」

  絕世聽滅世終於認了自己,喊了自己的名字,不禁高興地叫道:「大哥哥!」淚水流得更凶了。

  兩人抱著,哭成一團。

  哭過之後,滅世用一種仇恨的聲音說道:「大哥哥不肯與你相認,原只為你的幸福著想,但我現在才明白,我一直敬仰的真神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哼哼,他媽的……」滅世嘴裡罵著,腦海中又浮現了那天真神救他的情景……

  那天大哥哥給小曼陀唱歌時,漸漸感到支持不住,腳下一軟,順著陡峭的山坡滾了下去,可是失明的曼陀並不知道眼前發生的一切,只知道大哥哥的歌聲突然停住了,心下知道不好,可只有乾著急的份。

  大哥哥順著山坡快速向下滾之際,頭腦還是比較清醒的,心裡暗思這次免不了一死,當最後大哥哥滾到山坡盡頭的高崖上,並沒停留地順著懸崖摔下去,可是,他並沒被摔死,本來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摔十個死十個,他之所以沒死,是被人在下面雙手接住,而且大哥哥明顯地感到那人是從原來距自己很遠的地方飛身撲上接住自己的。

  因此,當那人把大哥哥放落地下之時,大哥哥便認定那人是傳聞中的真神了,因為除了真神能夠有這樣的身手外,大哥哥還沒聽說過第二個人。

  果然那人馬上開口對大哥哥說道:「我就是救贖世人的神!」

  可是大哥哥還是不能理解真神為什麼救了他,還向他的體內注入了力量,他向真神提出他的疑問。

  真神道:「我從天國來救你,只為你身上有股不凡的力量,我給你輸入力量,是要你去説明更多有需要的人!」

  大哥哥此時最關心的是曼陀,因此請求真神道:「那……請求真神也去救救我的妹妹吧!

  真神很爽快地道:「我不但可以治好她的眼睛,讓她重見光明,更可以給她以美好的未來,但條件是你隨我到北方去,做我的僕人,若你答應的話,便要從此離開你妹子,你自己考慮清楚。」

  此刻的大哥哥心裡只想治好妹子的眼睛,讓她一生幸福,聽得真神如此說法,當下更不猶豫,答應真神道:「只要曼陀妹子得到幸福,我做什麼都願意!

  真神心裡大喜,忙道:「好,從今開始,你的身份便是我的僕人——滅世!

  大哥哥自從跟隨真神後,真神便一直沒向大哥哥提及過曼陀的去向,大哥哥也絕對想不到當日的妹子,竟然就是聖女。

  絕世聽完滅世的訴說,內心更是感動,抬起頭堅定地對滅世道:「大哥哥,當年妹子的命是你大哥所救,今天是妹子報恩的時候了,走,讓我背你,趕快逃離這個魔鬼之地!」說完,不由分說,一把拉住滅上,背在背上。

  「曼陀妹子……」滅世欲想掙扎,但怎奈功力因傷和囚禁已然受挫大半,掙脫不開,嘴裡也不能說些什麼,只得出絕世背走。

  命運本無常,兩個同是神的僕人,竟同時背棄了神,重找他們的妻生命,瞎眼的絕世背著行動不便的滅世,就如小時候聽過的瞎子踱子故事一樣,合力逃出。

  那份甘苦與共之情,一如當年。

  身材嬌小的絕世背著槐梧壯實的滅世艱難地向前邁進,這時,伏在絕世背上的滅世忽然發現前面的石壁處有光線射進,在滅世的指引下,絕世背著天滅世到附近一看,發現竟是一個被巨石擋住的洞口,因石塊的吻合不夠嚴實,是以有陽光射進來。

  滅世大喜,叫道:「啊!妹子,這是一個出口!

  絕世聽說有出口,同樣大喜,放下滅世,運起暴血力量,發狂向堆砌的石塊擊去,巨石立時被雄厚的拳勁擊飛,露出了可供一人自由進出的洞口來,兩人相互攙扶著爬進了洞口。

  出了洞口,他們方知己到了北方國境的邊緣。

  洞外陽光耀眼,滅世終於又見到了這久違的光亮,因憋在暗洞數天,滅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感受到微風輕拂過臉龐,滅世從心裡感到這一切是那麼的美好。

  兩人又不自然地向天腳底的方向看了一眼,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看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家」,此後,他們將不再回來了。

  就在這時,滅世突然發問道:「妹子,我們究竟要去哪裡?」

  一個簡單的問題,卻令絕世默然,天地雖大,卻無處可以依託,她心裡現在只在思考一個問題,就是儘快逃離北爪禪宗的地方,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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