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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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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眼狐狸暴跳如雷,潑口大罵,她一面舞杖護身,一面回身就走,因為她覺著後腰與脖子全都十分疼痛。她自知對方的人多,不易取勝,只好設法脫身。此時「颼颼」兩隻飛鏢又打來,雖然都被她躲開了,但蔡家父女的雙槍又緊緊逼上,同時劉泰保忽出忽沒的,總在她的身後以流星錘攪亂她的棍法。 碧眼狐狸憤怒極了,她忍著錘傷,前敵後護,舞杖如飛,並時時以點穴的招數,想要點倒一兩個人。但蔡家父女早已提防著,所以處處躲開,兩桿槍聯絡在一起,左右應合,使碧眼狐狸的鐵杖無隙可乘。 那劉泰保又會「就地十八滾」,即或鐵杖點在他的穴道上,至多了他痛一下。在地上一滾,便能夠穴道自開,所以碧眼狐狸是毫無辦法。她被三個人包圍住了,縱使武藝高強,也難以取勝,難以逃脫。 蔡德綱一面變換槍法,一面高興地喊道:「女兒!劉大哥!快賣點兒力氣,今天非把她捉住不可!」碧眼狐狸也潑口大罵,杖舞如飛。如此戰了四五十回合,碧眼狐狸趁空就往土城上跑;蔡德綱當前,湘妹和劉泰保在後,一步也不放鬆地向上追去。 在這時,忽聽得得的一陣蹄聲,一匹馬從南邊飛馳而來。碧眼狐狸從城上往下就跳,她一直迎著馬跑去,口中喊道:「徒弟,徒弟,快來幫我!」劉泰保不由得驚訝說:「哎呀!這賊婆原來還有個徒弟!」蔡德綱說:「管他是誰,一齊捉來!」於是三個人又跑下了城坡,各持兵刃追了過去。 此時馬已來到,藉著星月的微光,可以略略看出是一匹青馬,馬上的人也穿著青衣。蔡湘妹一鏢打去,卻被馬上的人接住了,「颼」地又打了回來,正從劉泰保的耳邊飛過去,把劉泰保嚇得「哎喲」了一聲。馬上的青衣人抽劍跳下,飛奔過來迎敵。 蔡德綱說:「快給我流星錘!」便與劉泰保換了兵器。劉泰保就挺槍上前,罵聲:「小子你是什麼人,快通名姓!」那青衣人卻不還言。劉泰保擰槍就刺,青衣人以劍輕輕一撥,就聽喀嚓一聲,劉泰保手中的槍便被削成兩截。這一驚真非同小可,劉泰保回身便跑,邊跑邊叫道:「哎呀!寶劍原來是被你盜去了?」 青衣人聳步向前去追,蔡湘妹擰槍向前,喀的一聲,槍又斷兩段。蔡湘妹趕緊一鏢打去,卻又被青衣人接住。寶劍在蔡湘妹的頭上一晃,湘妹趕緊伏身,青衣人趁勢一腳,就將湘妹踢到了一旁。蔡德綱舞動著流星錘奔了過來,那青衣人躲開了錘,將劍斜斫。蔡德綱趕緊閃身躲開,緊跑幾步,四隻鋼鏢一連串打來,又全都被青衣人以劍磕落在地。蔡德綱大驚,問了聲:「你是誰?」一言未了,青衣人卻將手中接到的一支鏢打回。蔡德綱哎喲一聲就仰臥在地。 此時劉泰保已跑到高處,把一些磚頭土塊向下亂打,但全都被青衣人避開。蔡湘妹由地上撿起斷槍,又撲過來與青衣人拚命,青衣人只把寶劍向湘妹的頭上一晃,一腳又將湘妹踹倒。那碧眼狐狸耿六娘在一旁喘過了氣,掄著鐵杖又跑了過來,說:「非得把他們全都打死才能除根!」卻被青衣人攔住了。青衣人拉著她走開,並把她抱上馬去,然後從容地收了寶劍,就揮鞭縱馬向南飛馳而去。 劉泰保在後緊追,邊追邊喊:「小子,趁早將劍送回貝勒府!不然,一朵蓮花早晚要你的命!」馬上的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就一直向南馳去。劉泰保還想再追,但腳下已然沒有了力氣。他站住身,喘了喘氣,只好又往回走,心中卻掛念著:老蔡的傷大概受得不輕,不知湘妹可有什麼閃失沒有? 他一步一步走回到土城下,卻聽到一陣哀啼,是蔡湘妹在哭喊著:「爸爸呀!爸爸呀……」劉泰保大吃一驚,趕緊跑到近前,就見湘妹伏在她父親的身上,放聲號哭。劉泰保驚訝著問道:「怎麼樣啦?」上前蹲下身,握住了蔡德綱的手,覺得已然冰涼,又按了按脈,脈已停了。劉泰保就忿忿地說:「這也很好!他玉正堂府裡的人把外縣來此辦案的捕役殺死,這場官司咱們可是非打不可了!」 蔡湘妹止住了哭聲,哽咽著說:「打什麼官司?就是衙門來問賊人的真情,咱們也是不敢說呀!就是說出來,宛平縣的知縣也不敢據實稟報。賊人捉不著,玉正堂一生氣,倒許辦咱們一個誣賴的罪名!」 劉泰保咬著牙發了一會呆,便點頭說:「你想得也很周到,不愧你是班頭之女。現在你爸爸既已死了,你哭也是無用,以後咱們再設法替他報仇,緝兇捕盜就是了。你們現在帶著公文沒有?」蔡湘妹說:「公文在我的身邊帶著了。」 劉泰保說:「好啦!那麼咱們就趕快把你爸爸送到關廂,報官檢驗。到時你不要多說話,誰要向你問我是什麼人,你就說我是你的舅舅。」蔡湘妹說:「舅舅不好,就說你是我們的朋友好了!」 劉泰保點頭說:「怎麼說全行,你就把地上的破槍拾起來吧!那也算是個證據。」蔡湘妹悽慘地答應了一聲,便從地上摸著了兩根斷槍。當下劉泰保就把蔡德綱的屍體背起來,他在前,湘妹在後,一同離了土城往南去走。 劉泰保隨走隨說,勸解著湘妹,湘妹卻一路上不住地啼哭。這時天色已然昏黑,郊外的風又吹得很猛很寒,四下全是黑茫茫的,連一盞燈光也看不見。及至來到德勝門關廂裡,就聽已經敲到二更,兩旁的舖戶多半已關上了門。來到一所官廳的前面,劉泰保把蔡德綱的屍體放在地上,他就走進去,喊著說:「老爺們,快來看看!現在出了人命案啦!」官廳裡只有一位值班的老爺,帶著兩個官人,一聽說出了人命案,全都嚇了一跳。 劉泰保向那哭哭啼啼的蔡湘妹要過來會寧縣的公文,就說:「死的是甘肅會寧縣派到京城,來捉拿大盜碧眼狐狸耿六娘的班頭蔡德綱。這是他的女兒蔡湘妹,我是他的朋友一朵蓮花劉泰保。我是在鐵小貝勒府做教拳的師傅,前門外全興鏢店的大掌櫃神槍楊健堂是我的表兄,東城鐵掌德五爺那是我的好朋友。 「因為蔡班頭知道大盜碧眼狐狸藏匿在某巨宅之內,到底是什麼宅門,我可也弄不清楚。今天我和他恰巧在街頭相遇,蔡班頭知道碧眼狐狸出了德勝門,他就請我幫忙,於是帶著他女兒,我們一共三人,出了城直追到土城,就追上了碧眼狐狸。我們剛要下手逮捕,不料那女賊竟敢拒抗官差。 「我們與她交手,堪堪就要把她拿住,不料就又來了一個騎著黑馬的強盜。這人是碧眼狐狸的徒弟,因為天色黑了,他的模樣兒我們可沒看清,不過大概他年紀不大,也是在那間巨宅內匿藏著的賊人。他手使一口寶劍……老爺你可記住了!他那口寶劍正是前幾天我們貝勒府中所失,提督玉正堂正在督人尋查的那口斬鋼截鐵的寶劍。所以把我們的刀槍全都削折啦!」說著,他就叫湘妹把手中的斷槍扔在地上。 劉泰保接著又說:「我們手裡沒有傢伙兒啦,只好用飛鏢打他。不想那個人手中也有鏢,他『吧』的一鏢,蔡班頭就受傷倒地了。及至兩賊騎馬逃走之後,我們再看蔡班頭,他就已然斷了氣;我們才把屍體背了來,請老爺們檢驗。至於那兩個賊人,此時大概還未混進城去,請老爺們就快些搜索。還有,驗畢之後,趕緊請老爺替我們稟報提督衙門,請玉大人替我們緝兇。那個賊人藏匿在貴人的宅門裡,那宅門是哪家我雖說不清,可是一定在鼓樓附近!」 劉泰保的話如同連珠一般地說了出來,那位老爺聽了,臉色都嚇白了!因為這案情實在不小。隨就命人打著燈籠出去看了看死屍,只見致命的傷是在前胸,血流得很多,那支鏢還深深地插在肉裡。蔡湘妹又趴在她父親的身上啼哭了一陣。 此時又來了十幾位巡街的官人,其中有的認識劉泰保,就說:「劉二爺,您怎麼在這兒啦?」劉泰保又指手畫腳地把案情說了半天。官人就請他跟蔡湘妹先找家店房歇息,等到明天天亮了,再驗屍辦案。 於是劉泰保就在官廳的對面找了一家店房,他與湘妹分屋住下。那蔡湘妹悲痛她父親的慘死,直直哭泣了一夜。劉泰保一夜也未得安眠,因為事到現在,寶劍雖已有了下落,可是那兩個賊人仍難捉獲。碧眼狐狸既是兇悍異常,她那個徒弟尤為厲害,說不定趁夜就能來殺害自己和湘妹,因此劉泰保一夜提防著,直到天明,方才睡了一會兒。 * 次日,這德勝門關廂就比往日更加熱鬧,有許多人趕來看驗屍。劉泰保就代表蔡湘妹到宛平縣和提督衙門去回話。這一天他是大出風頭,各城的人都曉得了那賣藝的父女原是拿賊的捕頭,賊人是藏在個什麼府裡,於是就有些人在私下亂猜,並有好事的人各處去找劉泰保,打算詢問詳情。 劉泰保這一天真是忙極了,在衙門裡回過話,又同著蔡湘妹領屍備棺,將蔡德綱暫厝在甘肅義地裡。晚間,劉泰保覺著湘妹獨自在積水潭居住有些不妥,便送湘妹到前門外煤市街找了一所店房去住,他卻住在全興鏢店裡。一更之後,劉泰保就向楊健堂說:「天不早了!我有點兒心跳,蔡湘妹一個人住在那兒真有點兒不妥!」 楊健堂說:「你也就是太愛過慮,那店房就在咱們斜對門,又是一座大店,還能有什麼人到那兒去殺害她嗎?」 劉泰保卻搖了搖頭,說:「那可說不定,越是大店房,人才越雜呢!總而言之,我想那碧眼狐狸跟她的徒弟,絕不肯善罷甘休,因為今天已然鬧得滿城風雨,她們在那大宅門裡,必定心神不安。倘若一朝事情敗露,她們便全是死罪。我想她們縱不能立時逃命,可也一定要設法把湘妹翦除,現在連我一朵蓮花劉泰保都有性命之虞,你是我的表兄,你也得當心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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