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度廬 > 鐵騎銀瓶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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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香皺著眉說:「沒有,他不敢出門,他說怕方天戟秦傑打他,怕鷹眼高朋抓他。」 雪瓶哼了一聲說:「人家抓他幹甚麼?」說著就在繡香旁邊坐下,不勝煩惱。 繡香似乎也猜透了她的心事,就勸著說:「不要緊,明天我想法托店裡的人,打聽打聽好了,你別著急!」 雪瓶說:「我才不著急呢!」說出了這話,她的雙頰越發徘紅,又灰心地說:「他的事我們也管不著,不過我總覺得這事情很怪!我們再在這裡住幾天,也走吧!」 繡香點頭說:「我想也是,欽差那兒既然不肯見咱們,咱們冉在這裡住著也實在無事可作。這回出來錢雖帶得不少,可是若在這兒消耗得大多了,回去的時候,手邊也就不大寬裕了。你姨夫在烏爾土雅台雖說是個閑差,究竟告假的日子太多了,也不好;你那小兄弟還在那兒,我也不太放心;再說,我也希望趕快回尉犁看看,到底幼霞那孩子回去了沒有?她是跟咱們一塊兒出來,可是她獨自不辭而別,萬一在路上有甚麼舛錯,咱們將來見著她的媽媽可說甚麼好呀?」 雪瓶也點點頭,眉頭往一塊兒皺得更緊。. 繡香又說:「在這裡天氣也冷了,咱們帶來的衣服又少,南疆還暖一點,所以不如回南疆去,若是再冷一點,天山可就不好走了!」 雪瓶說:「是呀!在此既然沒有事,為其麼不回家呢?」 繡香也發愁地說:「只是羅小虎的那官司……」 雪瓶對這件事倒不大關心,耳邊聽得秋風刮著落葉煞煞地響,心中卻充滿了淒涼惆悵之感。繡香仍坐在她的對面談著一些家常話,句句話也都是想安慰她,聽繡香的意思也真跟玉欽差差不多,也是勸雪瓶回尉犁,以後帶著那施媽跟老家人好好地度日,而她剛回到烏爾土雅台,等地丈夫把官辦了,他們就到尉犁與雪瓶一同過活,以便永這照應著雪瓶。然而她不知道這些話到雪瓶的其中很是無味,繡香只管談著,雪瓶卻只是呆呆坐著馳思發愁,不覺兩更都敲過了。 這時候,忽覺得屋門開了,繡香還以為是被風吹開了,她剛要起身走過去關,雪瓶卻早已覺出事情有異,已先站起。這時由外面進來了一個男子,把繡香驀然嚇了一大跳,但在燈光之下她們齊都看見進屋的正是韓鐵芳,尤其雪瓶看得最分明。她見韓鐵芳仍然穿著昨天的衣裳,手中仍提著寶劍,可是發上衣上沾著不少塵土。門已隨之緊閉上了,韓鐵芳並回身上了插關,繡香又驚又喜,說不出一句話來。 雪瓶卻先將油燈壓小,然後走過去兩步問說:「韓大哥你從哪裡來?」 韓鐵芳轉過身來,人雖狼狽,但神情卻很鎮定。他將手擺了擺,說:「沒有甚麼事!蕭太太跟雪瓶姑娘都不要驚慌。昨晚我因為沒走成,就藏在那兒的一間擱破爛東西的屋子裡,那屋子裡也有人進去取了兩次煤炭,可是竟未發現我,我在那裡一直藏了一天,並且聽見那裡人談說了許多的事。仙人劍張仲翔傷並不重,一半日就會好,羅小虎大概要解往伊犁,他們將於沿途殺害,給鐵霸王報仇。」 聽到這裡,繡香還是弄不明白,雪瓶卻微微地冷笑。韓鐵芳又說:「我是才從那裡逃回來的,我先回到店房,才知道今天鷹眼高朋率著人留到店裡搜查,把我的行李、劍銷,連銀兩全都給拿走了。 情形既是如此緊急,我想非得當夜離開這座城池不可,要不然,到明天定又有許多不便!」 雪瓶說:「可是,此時城門已經關了,你怎麼出去?」 韓鐵芳微笑說:「那倒不要緊。我跟我師父一提金蕭仲這學藝之時,曾練過飛上越下的本領,這這城牆也許還擋不住我,只是我不想走遠,想到時幫一幫羅小虎的忙,以盡友誼,我還要鬥一鬥仙人劍張仲翔、方天戟秦傑那兩個混蛋!」他不覺得憤恨得罵起來了。緩了口氣又說:「我想到城西暫且找個地方居住,靠著往伊犁去的大道近,屆時好攔截張仲翔等人,我並需要一匹馬,如果截不住,我就騎馬趕到伊犁……」 他的話尚未說完,雪瓶就已明白了他的來意,就說:「好,好,我給大哥拿些銀子作店錢,我這裡有兩匹馬,您隨便把哪一匹牽走。」 韓鐵芳似乎有些慚愧的樣子,又攔手說:「錢也用不了太多,只消幾兩銀子便夠,馬也非立時就用,而且北大街那店房已給我頂備好了一匹,剛才我已經說好了,隨便甚麼人都可以取來。我約下個時候吧,後天清晨在西門外五裡地內請姑娘派個可靠的人將馬匹送來,屆時我必在那裡等候。」 雪瓶點頭說:「好,我先去替大哥拿銀子來。」當下她開了門匆匆就出去了。 這裡繡香的目光又直直地盯住韓鐵芳的臉上,並且很客氣地說:「韓大爺請坐下歇一會吧!」 韓鐵芳卻嘆息著說:「我屢次來驚擾,真是不安!」 繡香微笑著搖頭說:「不要緊,我一點也不驚恐,因為早先我跟著我們的小姐,就是春大王爺,那時候我真是其麼事情也都遇過了。」 韓鐵芳也感歎地說:「春前輩那真是曠古絕今的一位奇俠!」 繡香露出悲意,又說:「她有個親生的孩子,二十年前在祁連山……」 韓鐵芳也正專心去聽,不料雪瓶又進屋來了,繡香也就將話止住。雪瓶誠意懇切地將一小包兒銀錢交在韓鐵芳手裡,韓鐵芳這回是初次由她手裡接錢,他不勝慚愧地,尤其是從她那一雙纖纖的玉手中接錢,更覺得臉紅。錢拿到手中,想收藏在懷裡,但腰間又系著那條帶子,而且衣服很瘦很緊,他只得先回手將銀子包兒放在桌上,隨後就解帶子、解鈕扣。他動作很匆忙,也沒有留心由懷裡掉出甚麼東西沒有,背過臉去,先將銀包揣在懷中,再將腰帶系緊,拱了拱手,提起劍來就說:「我要走了,蕭太太跟姑娘請安歇吧!再見!」說著他就去開門。 雪瓶又這上兩步,仰著臉兒悄聲問說:「韓大哥,不必後天了,明天清早我就把馬給你送出城去。」 韓鐵芳點頭說,「好!」 雪瓶又說:「大哥你今晚真能出得了城?」 韓鐵芳說:「這個,姑娘放心!」便走出了屋。 今夜天色很晴,星月都發著燦爛的光輝,店房的前院還有人在說話,這小小的後院,除了背後的兩間屋子還有燈光,其餘都是昏黑,而且寂靜。他先退了幾步,往肩上看了看,然後又往後跑幾步,嗤的一聲躥上了房。心中還說:不知瓦響了沒有,如若被屋裡的雪瓶聽見了,那豈不要叫她笑話?因此地離著南門遠近,他就想出南邊的城牆越過去,並記得那邊的護城河裡沒有水。 於是他就腳踏屋瓦往南走,所過的盡是些鋪戶,才走過兩家鋪戶,忽覺身後有人追來。他以為雪瓶又來了,趕緊停步回身,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只見這個人的身軀比雪瓶高,看得出是一個男子,追上了他,尚離兩三步,手舉白刃就向他砍來,他疾忙閃避,以劍相迎,那人更進一步,刀轉如飛。 韓鐵芳傾全力去鬥,刀往劍來,兩個人的腳將房瓦踏得亂響,驚得下麵的人也嚷嚷狗也汪汪。韓鐵芳急問說:「你是誰?」 對方同時掄刀猛砍,發出獰笑說:「太爺是方天戟秦傑,你這小子跟春雪瓶的那些事……」 當當,刀劍相磕,房瓦地紛紛碎落,秦傑又說:「太爺全都知道了,我就先……」 韓鐵旁的寶劍緊刺,秦傑揮刀敵擋,此時下麵已有滾滾的燈光,鏗鏗的敲擊銅盤子、鐵鍋之聲。 韓鐵芳不敢再與他相爭持,便虛擬一劍,轉身便跑,嗖嗖嗖又連跳過一層房、一道牆,不料這院子裡的人也都驚起,更不料方天戟秦傑又已追趕上來,刀離他的頭只有三寸。他疾忙揮劍,對方「呀」的一聲慘叫,摔下牆去,下面的人更亂喊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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