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蹄風 > 鐵堡英烈傳 | 上頁 下頁
一四二


  那老者若無其事的又舉起那只碧玉煙壺嗅了嗅,一連打了兩三下噴嚏,舒暢了,這才搖頭深深歎了一口氣,道:「老弟,你可知道『魯東三雄』和『霍家兄弟』他們怎麼死的麼?唉!也不過是說錯幾句話而已,你說我財迷殺人盜卷,可有事實根據?見證指認,怎麼可以胡說呢?不錯,我老兒是有點貪得無厭,可是,我老人家是爭財不爭氣,算了,今天你是夠運氣的了。」

  說完話又是一聲長歎,從容轉身,一手環負背後,一手把弄著那只碧玉煙壺,輕咳著,緩步下樓而去。

  這一來,那些壯漢一聽,對面這老兒就是財迷寶癡呂不貪,嚇得他們一個個魂飛膽裂,駭然欲退,信口開河胡老大更是驚駭得面如土色,手臂僵舉者,久久無法放下。

  財迷老兒走了,醉仙樓上那些武勇壯漢也散了。

  現在,整個洛陽都在哄傳著羊皮寶卷的事。

  至於這羊皮寶卷何以會落入龍川山莊莊主韋一峰手中,這一點知道的人不多,大家所關心的,是它被什麼人弄走了?目前它落在誰的手裡?

  在今天之前,龍川山莊外曾一度警戒森嚴,閒雜人等輕易不得擅入一步。

  但是現在,已經連鬼影子也不見一個,而是門可羅雀了。

  江湖中人對生死的看法,似乎都很健忘,威震洛陽的韋一峰死了,除了他家人悲痛之外,人們所談論的只是那羊皮寶卷,對於韋一峰的死,很快的就淡忘了。

  熊致中離開醉仙樓,回到振遠鏢局,天色已經晚了,陸萍不在,卻留下了一句話,是由賬房許先生轉告的,命他即刻趕去天津橋畔等候,有事交他去辦。

  他五叔的話,他不敢不聽,聞言轉身就走,直奔天津橋。

  天津橋跨河洛二水之上,建有高樓四座,隋時,煬帝鎖鏈大船成為浮橋,以通南北,引用天上津渡,故取名天津橋,到了唐太宗改修石橋,有七十二孔。

  熊致中趕到天津橋時,已是三更多天了,除了橋頭文昌閣上,仍有一點燈火之外,四野寂靜,再也不見半點燈火。

  殘月已偏西,大地一片迷茫,卻不見陸老五的蹤影,心想:「五叔命我來此,怎不見人影?」

  正在思忖間,忽聽馬蹄疾馳聲起自來路,疑是那馬上人在洛陽城中飲罷回轉,但又覺得那馬飛馳得太快,如是飲罷歸來,何用急馳。

  忖念之間,那馬已到了跟前,熊致中凝目打量,見那馬上是一壯漢,人強馬壯,其行甚速。

  尤其那匹馬,熊致中在西北邊陲長大,一眼便認出來那是駐防哈密邊防大臣何良所養的心愛良駒,此馬名叫白雲飛,乃當地回王所贈,日行千里,神駿非常。

  何良把它愛如至寶,除了自己之外,只有心腹武師黑太歲王騰,偶然特許一騎,目前,居殘肯把愛馬騎來中原,定有緊急公事無疑。

  再說,黑太歲王騰生得短小精悍,不似此人健壯,別人又不應騎他的馬。

  念頭才轉,那馬四蹄如飛,已自身前馳過,方覺得此事奇怪,一眼瞥見壯漢身後,還帶著一人。

  再定睛一看,原來那壯漢背上,綁著一個形似小箱的包袱,身後那人,身材矮小,雖附壯漢身後,人卻不曾沾著馬背,似用兩手,握著那長方小包裹的兩頭,下半身斜行向上,倒立起來。

  馬行甚速,將人像風箏似的,帶起往前急馳。

  他尚未看清是誰,馬後那人忽然偏頭回顧,朝著他面前一揮手。

  這麼一來,那人只剩一手抓住,附在壯漢身後,馬行又迅速,他好似力未使勻,後半身忽然下落,剛一沾馬股,那馬立將後股往上一顛,昂著一聲長嘶,弩箭脫弦般急竄出去。

  同時身後那人,也似知道有此一著,乘著一顛之勢,立即鬆手縱落,身於一閃,便到了路側土溝之內,身法輕靈巧妙,竟未見過。

  那馬上的黑太歲王騰也真的粗心,絲毫不曾覺異,一路大聲呼叱絕塵而去。

  熊致中先就疑心那馬後的人,是他五叔陸萍,這一回顧落地,越發認准不差,心中不由大喜。

  此刻,那黑太歲王騰一人一馬,轉眼投入前路暗影之中,他方待縱向土溝邊去和陸萍相見,猛覺微風撲面,眼前黑影一晃,還未看真,來人已低聲道:「中兒麼?我是你五叔,那馬真靈,幾乎誤事,且喜移花接木,東西到手,現在就交給你,設法送到南京檀度庵,交給靜因師太,千萬要隱秘從事,越隱秘越好。本來我該送去,因身有要事,分身乏術,我看你還算機靈,方令你負此重任,如若辦到,有此大功,老山主對你必能另眼相看,切記!不可告訴任何人,就算你鐵四叔,也不可讓他知道,你自行相機行事好了。」

  說時,熊致中已禮罷起身,聞言剛答了一聲,道:「小侄遵命!」

  陸萍已將手中之物遞過,說了一聲:「事完再見。」身形一晃,便直朝上陽宮方向奔去,晃眼便剩下一點小黑影子,再看人已無蹤。

  熊致中見狀驚喜交集,暗忖:「前些日在醉仙樓上聽人說起,草上飛賽空空陸萍,在大山十俠中輕功最高,今日一見,果然非虛,自己不知何時方能練成這等功夫,現在他突然付此重任,可見看重,如有失誤,休說無顏見人,有負師恩,只恐命都難保……」

  當時,他是又喜又怕,不敢就地開看,忙把那小包揣入懷中,匆匆趕回鏢局。

  他背著人在房中取出一看,乃是用黃錦緞包就一個尺許長,兩寸許粗的圓筒,分量不重,包劄甚緊,外附一信和一張字條,信是寫給靜因師太的,字條卻是寫給他熊致中的,叮囑他隱秘設法把這東西送去南京檀度庵。

  第二天,振遠鏢局恰好有一趟鏢要去南京,由鐵老四押鏢,熊致中心中一動,就將那小包暗中交給了錢鏢師,並囑他帶在身上,到南京後,千萬送行檀度庵,交給靜因師太,他以為萬無一失的交代清楚了,眼看著鐵猛領著錢、李二位鏢師及七八名鏢夥,起程離開了洛陽,他方如釋重負般,又去醉仙樓喝酒了。

  振遠鏢局人手一向就不多,加上另外兩位鏢師押鏢未歸,現在,鐵老四和錢、李二位鏢師這一走,局裡只剩下那位許賬房和熊致中,以及幾個派不上場的雜役,因為無事可做,閑著也是閑著,所以熊致中就向許賬房交代一下,才去喝酒消遣的。

  悠閒的日子,是很容易打發的,轉眼過了半個多月,突然噩耗傳來,振遠鏢局的鏢貨,在蘇魯交界的徐州地面失了事。

  振遠鏢局的鐵總鏢頭和兩位鏢師重傷,鏢貨全失。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