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英雄新傳(119)_蹄風

一一九

　　陸三續道：「聽說秦大人和司馬爺爺從前換過帖子，大家來往很密，後來秦大人跟著巡撫譚大人發了跡，才少了來往。

　　這次秦大人不動聲色到了海州，遣人拿帖子請司馬爺到海州來，說是近來有人密告他設了比劍台，收羅江湖豪傑，圖謀不軌，秦大人說自己已替他辯護過了，這番就請他前來當面解釋，好給他詳稟上憲。

　　因此司馬爺接了帖子便立刻前來，也沒多帶隨從。

　　那料秦大人早在官舍裡伏下刀斧手，出其不意把他綁上，同來的兩名跟隨也給抓起來了。

　　司馬爺沒有帶武器在身邊，也不容他有機會抵抗，口裡只是喊冤。

　　但秦大人早就帶同了京裡派來的皇太子跟前武士，他們都有一手好本領，那會理睬到司馬爺喊什麼？

　　當堂打上了囚車，乘夜解到徐州。

　　他們這樣佈置，就是怕司馬爺那一派的劍士知道消息後會到來搶人。

　　解到徐州後，那處離海州已幾百里，又是軍事重鎮，地方上駐了八旗兵，不怕會有人前來劫牢。」

　　甘鳳池聽下去，眼淚禁不起點滴流下來。

　　心想：「皇太子和胤祀八阿哥這一派人，為要陷害尹青，估不到給納蘭明珠保護晉了京。

　　他們又怕尹青回到宮廷去，皇上真的回心轉意，複回尹青的貝勒爺身份，那時便會把他們的陰謀揭露。

　　所以他們又轉過計來，誣衊尹青和海寇閻六婆勾結，殺害官軍，企圖造反，這樣把事情擴大了，又著山東江蘇兩省巡撫參奏，就算尹青有多鐸元帥替他掩護，也不能洗得乾淨的。

　　所以皇太子一派人，這次要連司馬瀛也抓起來，逼他供出尹青當日曾逃到雲臺山，是閻六婆那股海寇把他救出的。

　　他們這樣做，是要取得司馬瀛的口供詳到京裡罷。

　　看情形，司馬瀛這次會遭到他們的毒手，滅了生口，將來便可一口咬定尹青是勾結海寇來造反了。」

　　甘鳳池這個想法是對的，當日清宮裡康熙皇帝御前皇子眾多，各樹勢力，爭承大統，真說得上勾心鬥角，這次司馬瀛便是無辜受到殃及的一個。

　　甘鳳池吟呻了一會，想起這下子身旁沒有一個人可以相助，孤掌難鳴。

　　他又向陸三問過了司馬瀛被禁的地點和徐州城裡守衛的情形。

　　然後對陸三說道：「我本想饒你的，但怕你將來會認得我。這一輩子你害的人也夠了，你想留下一命，要得依我擺佈。」

　　陸三這時還未曉得甘鳳池是什麼人，以為他還想自己說點消息罷了，忙下拜道：「爺爺怎樣擺佈，小的都依從。」

　　甘鳳池趁他俯下時，口裡嚷道：「陸三，那你不要怨我！」

　　他挺出兩個指頭向陸三面門戳去，只聽陸三一聲慘叫倒地，原來兩個眼珠兒已給鳳池攫出來，扔到地上。

　　甘鳳池一聲慚愧便走，後來陸三沒有死，卻因失明了而得到善終。

　　日落崦嵫，秋風拂面，那馬兒拴在林外，振鬃長嘶；甘鳳池匆忙上道，心急如箭，又慮官兵在驛道上搜索，只得繞過山僻小徑，離開八義集，望徐州前去。

　　暮色四合，方走得幾十里，荒山野嶺，蓁莽叢生。

　　遠近蟲聲，一彎斜月，景色像個鬼墟。

　　甘鳳池希望找到一處山嶺人家，借宿一宵。

　　這時他牽馬步行，沿山腰走去，翻過小嶺，穀底下隱約露出燈光，他喜的已有宿頭，看看臨近，方知道是一所厝房，旁邊一間土屋，大概是料理香火住的。

　　北方一帶，停靈樞的地方，都叫厝屋，南方叫作莊房，普通是附著野寺荒院，打理的有些是患麻瘋的人。

　　甘鳳池推開土屋的門，一看炕上坐著個像僵屍的瘦鬼，蓬發垢面，動也不動。

　　憑微弱的油燈光，看出那人是個五十上下的癆病鬼，面色枯黃，兩條藤蔓般的手臂伸在布衣外面。

　　甘鳳池微咳一聲說道：「朋友，小可荒山迷路，特求借宿一宵。」

　　那瘦鬼睜開一線眼皮，望著甘鳳池，一邊看一邊漸把眼睛睜大了。

　　驀地裡指著鳳池背後問道：「閣下那口寶劍是從那裡得來的？」

　　甘鳳池一愕，那瘦鬼躍下炕來，看他舉動，輕靈迅速，是個武技內行中人。

　　甘鳳池只得應道：「不瞞老哥，這劍子是雲台司馬瀛送給我的。現在他遇到了危難，小可正要趕到徐州相救。」

　　瘦鬼把鋒芒的眼光投在甘鳳池身上，打量一番，突然把土屋的門掩上，問道：「閣下可是江南大俠甘鳳池？」

　　這一問愈使甘鳳池錯愕，但他恃著一股的正氣，只得認道：「在下正是甘鳳池，未知老兄尊號。」

　　那瘦鬼哈哈的笑出聲來，說道：「那麼真是巧了，今天我的侄女兒正來過這裡，要找尹青，她打探出尹青已給京裡派來的鷹爪抓起了。我不信尹青會如此不濟的，正和她爭辯了半天。甘老兄，這番你也在雲台比劍，定然知道真相的。」

　　鳳池見他說得沒頭沒腦地，更加納悶。

　　瘦鬼倒出一碗山茶遞上，鳳池一骨碌倒進口裡，又不想把尹青的行蹤說出。

　　只有答道：「尹青現時已返回北京，不過司馬瀛因他的事被牽累了，關在徐州，未知令侄女是誰？如今去了那處？」

　　瘦鬼聽了便道：「你想把司馬瀛救出，要馬上趕到徐州城東五十里的東岸驛去，那驛站近著荊山湖，皇太子手下的鷹爪們暗把司馬瀛禁在那裡，守衛得十分嚴密。閣下從這處趕去，如果展起急行輕功，兩個更次便可到達。我的侄女兒日間打聽到這個秘密消息，還以為尹青也抓在一起，她剛才正離開這裡，你趕上去定會遇見她的。」

　　甘鳳池忙問瘦鬼的侄女叫甚麼名字，他沒有作答，只從身上摸出一塊東西遞給甘鳳池，說道：「你遇見她時把這東西拋出，自有奇遇。」

　　甘鳳池拿在油燈下細看，是一塊鐵片，有手掌那麼大，很覺墜手，瘦鬼又道：「你把馬匹留下來罷，這番用不著它的。」

　　甘鳳池謝過一聲，立刻循著那瘦鬼指的路徑，展開夜行本領，如飛趕去。

　　未夠兩個更次，他遠遠望到面前一片水光，知道已走近荊山湖。

　　不久他找到了官道，蛇行鼠伏地望著燈火之處前行，果然看見了一所驛站，建築得像衙署一般，十分氣派。

　　驛站後就是營房，刁鬥傳來，守望密佈，不敢造次。

　　他仗著夜行本領，躲開幾重守衛，扳過高牆，看到閣上人影晃動，燈火射出。

　　他伏在簷頭遙望，閣裡坐著一個官員，在處批閱公文，認得這個就是日間遇到的臨沂守備秦邦憲。

　　他連忙一勢「鷂子歸巢」，身形向前急縱，雙腳掛在窗沿上，貼壁向室裡望去。

　　這時剛有個幕客進來，向秦邦憲稟道：「秦大人，剛才京裡來的密劄，請大人明天收到了刑部覆文，立刻將司馬瀛處決，再遲怕會生變呢。」

學達書庫(xuoda.com)